林峰和程拾一一同坐在馬車前室,百無聊賴觀察着路過的行人,林峰耳邊傳來林峰絮絮叨叨的聲音,她全部忽略掉。
隻有眼睛動幾下,才不至于像尊了無生氣的木偶,等實在被鬧得煩了,她就會用那雙圓圓的眼睛瞪他,卻始終不愛喝林峰說話。
“你也會生氣呀,不對”林峰锲而不舍和程拾一說話,“你昨夜好像就有些生氣,你怎麼沒将我揍一頓,你是不是還留手了”。
他天生慕強,無論性别,強者就是強者,不會因為是男是女就會改變。
“我們再來切磋一把吧,我下一次定能赢你”。
程拾一抿了抿嘴,沒有那一刻如現在一般想讓耳朵失聰,她不會吵架,再煩也隻會生硬冒出“不要,你赢不了”。
“诶~”林峰這就不樂意了,他轉頭,卻看見程拾一把位置挪得離他遠遠的,雙手抱住膝蓋,背對着他,以為這樣就能避開。
像隻鹌鹑。
林峰笑出了聲。
“林峰,閉嘴”,顧執柔和的聲音突然傳出,仔細一聽卻仿佛浸透着寒意,“再吵回府把馬舍掃一遍”。
林峰自知顧執心情不好,不敢觸他黴頭,乖乖閉上嘴。
“程拾一,車廂裡坐不得你是吧”,顧執冷冰冰的聲音繼續傳出,“滾進來”。
程拾一依舊縮着,不是很想進去,她修長的手指在木闆上畫着圈圈,仿佛這樣就能假裝什麼都聽不見。
林峰同情看她一眼,在顧執的威壓下,同樣不敢出聲。
“三”。
“二”
顧執在倒計時。
眼看一就要被念到,她心一橫,視死如歸拉開車簾,與端坐馬車中央的顧執遙遙相望。
他扯了扯嘴角,摘掉面具,顧執冷漠,桀骜,無情的底色躍上,毫不遮掩暴露在程拾一面前。
“你很怕我?”。
怕倒是不怕,程拾一心想,隻覺得顧執很奇怪,她向來拿這類人沒有辦法。
一面在呐喊着關心我,在意我,一面瘋狂把陰暗面撕開,恐吓說,你看,我就是這樣壞,一點也不值得被喜歡。
可你一旦遠離,他們又會受不了。
渴望被愛,又質疑自己配不配得到愛。
眼看着顧執又要發作。
“不怕”她老實搖了搖頭,“你隻是需要很多”。
顧執沒理會她說的話,他嗤笑一聲。
馬車恰好停了下來,林峰的聲音傳入“主子,前方有人縱馬傷了人,亂成一團,眼下怕是走不了”。
京城子弟繁多,皆非富即貴,纨绔子弟聚在一起不免多生是非,這種情況也遇上不少次。
馬車不動,顧執便嫌車廂悶,他把車床簾拉開,程拾一順着顧執的視線望去。
恰好看見一個小男孩在買棗泥糕的小攤前,抱着娘親的腿不肯走,眼饞地盯着新鮮出爐的棗泥糕。
他的娘親無可奈何,呵斥似地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結果小孩反過來抱着娘親的手輕輕呼氣,“阿娘打我手疼不疼,我給你吹吹”。
母親哭笑不得,最後還是給他買了幾塊棗泥糕,寵溺擦拭着孩子嘴角的碎屑,時不時咬上幾口孩子遞到嘴邊的糕點。
明明是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程拾一卻看得心口漲痛,眼窩悶悶的。
顧執看的時間太長了,久到程拾一收回視線,他依舊緊盯着,程拾一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便以為他想吃棗泥糕。
顧執很愛吃這些甜膩膩的糕點,程拾一很早便發現了。
又總是嘴硬說自己不喜歡,可每次程拾一給他買的糕點時,表情就會變得傲嬌起來,心情肉眼的愉悅。
她想問顧執要不要給他買,可想到他應該不會搭理自己,話到嘴邊還沒咽下,馬車突然動了。
最後也沒問出來。
馬車滾滾向前行駛着,車輪滾過青石闆,沿途的街景被顧執用車簾遮擋,徹底隔絕在外面。
他的臉色看起來更不好了,周遭冷冰冰,像是從冰雪中走了一遭。
顧執阖目養神,經此一遭,他反倒不找程拾一麻煩了,程拾一也難得享受着得之不易的安甯。
常年累月泡在藥罐子,顧執身上總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苦澀藥香,程拾一鼻子靈敏,隻覺這股氣息有點像山林裡簇擁的野草,讓人安心。
些許是她的視線過于明顯,顧執發現了,他嗓音清冽“轉過去,不許看我”。
程拾一老老實實哦了一聲,聽話轉過身,想了想,又轉回來問“大人,我要給你當幾日侍衛?”。
有許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那日把程拾一留下本就是顧執突如其來的想法,他也不懂自己為何要将她留下,于是把理由歸咎于程拾一太愚笨,貿然将她放走些許會連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