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拾一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周青生氣狠狠想要砸碎什麼東西來洩氣。
巡視一圈,發現杯子不能砸,砸了就沒有,椅子缺胳膊少腿,稍稍一碰便要散架,更别提用力。
手中的書也不能摔,就剩這麼幾本,尋來尋去,竟然隻挑到一把壞蒲扇,輕飄飄摔到地上,更讓他抹不開臉。
隻能沖着比自己弱小的人來生氣,周青生惡狠狠瞪着麗娘“看什麼看,不下蛋的母雞,若非我心善,早便将你休棄”。
“你早早不去修補屋頂的破洞,那女羅刹怎的會指名讓我去,果真是個喪門星,呸,掃把星”。
“還不快滾去生火做飯”。
周通海緩過來後,也沖着無辜的麗娘撒氣,他啐一口唾沫星子,“喪門星,那年早該将你賣了,也省的惹是生非”。
這樣的罵人的話麗娘平日聽得多了,她麻木麻痹自己,盡量不去在意這樣的聲音,努力去勸誡自己:隻要生下男孩就好了,生下男孩就好......
隻要生下兒子,她就可以揚眉吐氣,再也不會有人侮辱自己,她可以挺起胸膛清清白白做人。
可是,真會如此嗎?
她悲哀看着自己日夜操勞而幹枯皲裂的雙手,多年來的任勞任怨換不來一絲感激憐憫,被嫌棄人老珠黃的面貌,會因為一個孩子而改變嗎?
麗娘不知道,她無力抵抗這兩個男人,即便耳邊充斥着污言穢語,也隻敢躲進狹隘逼擁的夥房,“我去,,我去生火”。
還是早些生火為好,她呆呆想,否則狹窄的小房濃煙過大,自己在裡面吃飯又該被嗆到了。
***
程拾一沒有直接回府,她頑固地在周圍一遍遍打探,想從旁人口中尋到一絲周通海說謊的痕迹,或是是别的線索,反反複複的描述引來的不少厭惡。
最終,被當成瘋子掃地出門。
程拾一無措站在路中,巨大的落空與長久不得的憤恨如驚天巨浪,把她淹得透不過氣。
拽着她的繩索松開了,她像被遺棄在這時間的小孩,迷惘找不到方向。
困意陣陣襲來,大腦又開始松動,程拾一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尋了棵高大的樹,躍上最粗壯的枝桠,躲進重重疊疊的綠葉,借着這明媚的春光,短暫逃離塵世。
沒有失眠患者會喜歡黑夜,隻有白天,才讓她們的病症變得合理,且自我容納。
程拾一似乎做了很長一個夢,醒來時,身上被陽光照得暖烘烘,太陽依舊照耀着,隻是沒有那般燥熱,天氣變得清爽起來。
她抹幹臉上未幹的淚痕,隻一動,胃部升起一股燒灼感,肚子咕噜咕噜響起。
程拾一安撫一般,輕輕拍了拍肚皮,她嗖的一下躍下大樹,擡腳往城門方向走去。
長劍斜斜挂在身後,紅色的劍穗随着她的動作搖擺,程拾一身長腰窄,常年習武使她身姿挺拔,多了幾分常人不能及的爽朗飒氣。
過了城門,也不過申時,離顧執歸家還有上一段時間,她便随意尋一家面攤,把受餓的肚子填飽。
何為人?好食男女罷了。
熱騰騰的面随着濃稠的湯汁一同流入胃時,撫慰的煩躁低落的心情。
面條剪成條狀,煮開時率先下了冷水,越發勁道有韌勁,湯汁特意勾芡過,小蔥爆香,裡面還散着嫩黃的蛋絲。
每一根都裹滿了湯汁,令人食欲大開,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
程拾一一連吃了三碗,才一抹嘴巴停下,慢慢走回顧府。
顧府守門的小厮認得程拾一,知道她同林峰一樣,是顧執的侍衛,也就沒攔着她進府。
她無事可做,隻好先回與蘭錦同住的屋子,推開門,卻看見明明有要事在身的蘭錦不去做事,反而焦急在屋内走來走去。
“蘭錦?”。
“程姐姐,你今日去哪了,我怎麼沒見着你”,蘭錦聽見程拾一的聲音,驚喜擡眸,慌忙朝她走來。
“姐姐”,蘭錦慌張拉住程拾一的手臂,她眼神驚恐,哀求地看向程拾一,“可否幫幫我,我真不知該如何做”。
“怎麼了”,程拾一聲音平穩,她總是無精打采,卻讓她穩了一絲心神,“别急,慢慢說”。
“二公子身邊的那幾個丫鬟不是什麼安分的角,平日仗着自己得主子歡心,買通廚房裡的人,屬于我的那份飯菜,總是要麼就消失無蹤,要麼便是嗖的”。
蘭錦恨極了那幾人,把帕子當做那幾人的替身,狠狠撕拉着,絞到手指也不願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