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那女子小聲喊着,有些難以啟齒“你能否去把屋頂修一修,昨夜下雨,屋裡都濕透了,我夠不着上方”。
“修什麼修”那男子不動,隻是白她一眼,沒好氣轉身,“我現在好好讀書,等将來考取功名,功成名就可不就直接過上好日子,哪裡用得着修”。
婦人氣得胸膛起伏,卻又不得以咽下這口氣,隻好把氣撒在衣物上,把衣服敲得啪啪作響,“将來的事情要等到何時才能實現,眼下日子還得過,整日下雨漏水可怎麼得了”。
“你鬧什麼鬧”,那男子惱了,用力踹一腳木盆,發狠了說“要修你自己上去修了算”。
“吵嚷嚷什麼,惱得整個家不得安甯,沒一天安生日子”,屋内走出一個老頭,佝偻着腰,面色不善瞪着婦人“家裡的氣運都被你鬧走”。
的确相像,程拾一心跳快了一瞬,她的手微微抖動着,攥緊背上的劍,按捺住内心湧起的殺意。
她深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打斷了幾人交談。
那婦人眼圈發紅,見有外人,垂下頭狠狠搓衣服。
“姑娘這是”,那老漢,也就是周通海,睜着混濁的雙眼,警惕又不善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女子。
“路過此處,想來讨杯水喝”,程拾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周通海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他平時吝啬同鐵公雞一般,别人吃了他家一點米,都要人給他送回來,不然便不依不饒鬧個沒完“你且尋别家去,我家的水可不白送”。
他說起話來,又不像了,程拾一想。
“讨杯水喝而已”,一旁站着的男子緊緊盯着程拾一的臉,突然笑着道,他沖洗着衣服的婦人厲聲喊“麗娘,客人來了,不知道斟杯熱茶啊!”。
洗着衣物的麗娘身子抖了抖,把手上的水往身上擦幾下,低着頭朝屋内走去,她一聲不吭被喚來使去,像冠上妻名的女婢。
“往裡請”,那男子笑語盈盈說。
程拾一表情冷淡,她别過臉,率先走了進去。
周通海心疼那杯水,十分不情願,尖酸刻薄挖苦着“我門窮苦人家那裡容易啊,就來一杯水,也是辛辛苦苦大老遠挑回來,現給人白賺了去”。
“爹”那男子用胳膊撞他一下,他觑着程拾一的表情“說什麼呢你”。
“等我過了會試,那咋們好日子就要來了,是不是”。
“自然自然,我們青生可是要當大官的”。
程拾一不管他考的什麼試,她沒碰熱水一口,幹脆直接抓起周通海的衣袖,在他驚恐的叫喊中,往上一扯。
有紅印,但形狀和手位置都不對。
程拾一又換了一隻手,周通海被她突如起來的動作吓得一滞,等反應過來是便開始拼命掙紮。
“放手,你個賤人敢抓我”,周通海擡手想扇程拾一,卻忘了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麗娘。
程拾一的暴躁肆虐無法平複,她眉間滿是狠戾,從死人堆裡走出的人氣勢不比尋人,滿身的戾氣足以讓周通海膽怯。
“你是何處人”,程拾一把手緩緩移向他的脖子,隻需輕輕一捏,這根脆弱的頸椎便會在她手中斷裂,“一五一十交代來”。
幾人早已被這變故吓得不敢輕言妄動,周通海更是吓得屁滾尿流,倒豆子似的噼裡嘩啦一頓說。
沒有一項是她記憶中的。
“夠了”,程拾一松開他,周通海如軟化的豆腐一般,一下子腳軟得跌倒在地。
“你有無親人”程拾一又問。
“沒有沒有”,周通海趕忙爬起道,“家中發了洪水,爹娘弟兄皆喪命于此,僅剩我與我兒”。
至此至終沒提麗娘半句。
程拾一垂着眼看他半響,眼珠子黑黝黝,把周通海看着毛骨悚然。
她把視線移開後,周通海才敢偷偷松口氣。
“對了”,程拾一往外走,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轉身,她取下背後的劍,劍未出鞘,她就這麼直直指向一言不發,置身事外以求安穩的周青生。
“屋頂上的破洞該修一修了”,她目光淡淡,像是随口一提般漫不經心,“不必假手于人,你夠得着,你去修”。
周青生氣的臉扭曲一瞬,卻又不得不因為在她手中的劍而忍氣吞聲。
程拾一心情不好,比往日多了幾分不耐狠戾,眼神略過低着頭的麗娘,“不要花心思來敷衍我,我手中的劍比任何歪心思來得要快”。
“我還會再來的”,程拾一說。
院子裡有放着一個木樁,用來劈材,程拾一路過時,故意挑了最大一塊放上去,單手擡起放在地上的斧頭。
啪一聲,木塊四分五裂,連下方的木樁也出來幾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