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去哪裡找界靈,他們唯一能想到的隻有娛樂.城。
既然Z城基地有空間通道,别的娛樂.城大概率也有,找到通道,便能更進一步感知到界靈的位置。
對于娛樂.城,現場還有一人了解。
鬥轉星移,月頭的光早被晨光代替,上升的太陽給人臉絨毛渡上一層輪廓。
漆黑的眼睛仿佛朝陽明亮堅定。
年輕的臉褪去嬰兒肥,露出利落的下颚線。由于年紀尚輕,臉頰有肉,笑起來如山間清風,介于成熟和青澀之間。
短發遮眼,他習慣在頭頂紮個小揪揪,露出伶俐的眉眼,庚子濯毛量豐富,劍眉星目,側面能看見濃密的睫毛。
那雙眼一對視上,漫不經意半阖着的眼立刻睜大,圓潤無辜,黑白分明,噙着淡淡的笑。
庚子濯看向他時總含笑,仿佛看見他便足以開心。
“怎麼了童童?”他笑着問。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沒我膝蓋高,比貓還瘦,輕輕一折就會碎掉,巴掌大的臉隻剩眼睛。我沒見過這麼慘的小孩,吓一大跳,儲物戒指翻了個遍才找出你能吃的健體丸。”
“健體丸在你手裡大得像個饅頭。我一見你就在想,一定要把這個孩子養得白白胖胖,健康茁壯,絕不讓他挨餓。”
“陰差陽錯,倒也算得償所願。沒有白白胖胖,好歹長得高高壯壯,很抗揍的樣子。”
屍族五官比春風柔和,陷入回憶,忽而清醒,清風撞上山谷,他接着說:“被人販子抓走那次,我看見你熟門熟路炸毀兩座樓房,你對那裡表現得很熟悉,就好像……”
好像從小生活在那裡。
蜂巢逼仄,生活起居全在冰冷的玻璃箱裡,放眼望去,一模一樣的米白色裙衣孩子複制粘貼,鐵質的冷調床比起睡覺更适合做手術。
想到小濯過去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想到他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穩,就被畜生關起來虐待。想到初見他時懵懵懂懂,對外界刺激木讷的反應……
屍族的心仿佛遊進一條酸澀的魚,存在感極強。
“童童想聽?娛樂.城,說實話我對這邊的娛樂.城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建的大差不差。無非是大量提供原料的培養基,加上随時開展的實驗室,最後還有處理報廢實驗體的焚燒按鍵,方便他一鍵清理。”
“蜂巢結構大概是他後想的,方便同時上藥,控制變量,觀測不同樣本之間不同反應,暫時隻作用在初級樣本中。”
庚子濯說話時,視線沒離開過洛童,隻見他突然俯下身,正對垂眼沉思的某人:“童童,是心疼我了?”
他家童童微微蹙眉,那雙剛才還帶笑的彎眼,現在染上幾分不自知的怒和悲,他歎着氣,仿佛呼吸不暢,但屍族并不需要呼吸。
堵塞不散的淤傷随着那口氣,散了些。
洛童沒有回答。
“都過去了,童童,我現在很好,以後也會很好,隻要一直在童童身邊,我就會很好。”
原來被人關心的滋味是這樣,原來比起獨自承受,心上人心疼更讓他受不了。
他想自己會好起來的,或許已經好了大半,那些放不下的過去,以為忘不了的記憶竟有些模糊。
啊,原來是這種感覺。
他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仇恨,很難理解為什麼總有人能忘記過去的傷痛,選擇原諒。原來,幸福會讓人忍不住寬恕一切。
隻要待在這個人身邊,好像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他的傷痛會有人跟他感同身受,會有人幫他反擊,那些刻骨銘心的痛在現實的覆蓋下,悄悄結了痂,他對未來的暢享多于對過去的仇視。
忘記過去,或者說,選擇忘記過去,本身是對未來的希翼,因為他有了更好的未來,留在更好的人身邊,所以不再沉溺于過去,他想要開始新的生活,他想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童童身上,而不是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高紀生,隻要死掉就好啦,不值得他付出其他情緒。
如果過去承受的一切隻是為了遇見童童,那麼他願意,他甘之如饴。
他捏着洛童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笑得坦蕩:“也沒有童童想的那麼痛苦,我們那時候生活的房間比蜂巢要大些,相互隔一段距離。單獨生活在不同樓層,一整層都屬于單個實驗體,沒有你想的那麼逼仄。”
“實驗體恢複能力強,攻擊性也強,如果聽到其他實驗體嘶吼,我們會生氣,會想出去,所以高紀生一般不讓我們看到别的實驗體做實驗的過程。”
“有些時候我們會相聚,在高敏的房間,或者出逃的時候。我曾經有次差點把其他實驗體全部放出去,但還是差一點,我們身上有芯片,被追蹤到了,那時候我們還小,攻擊力比不上成年體,沒打過他,被抓回去。”
“也就是那次,他不知道給我注射了什麼東西,意識不清醒了,從那之後我的身子就不長了。”
“我沒那麼老實,做實驗體的那些年,不知道鑽了多少遍地下通道,我們呆的那座城早就升級改造了,密不透風全金屬,也就Z城這邊偏僻,規格還是多年前的,鑽起來自然熟能生巧。”
庚子濯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仿佛故事中的“我”不是他,但他越是這樣,洛童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小孩子受了欺負該憤怒該反擊該哭鬧,這是弱小的他們受了傷排解的方式。
可庚子濯受了傷,滿不在乎,他受了太多的傷,他反抗太多次都失敗,所以才會不放在心上嗎?
洛童突然記起什麼,摸上庚子濯鎖骨,那裡窩着洛童給的儲物項鍊,他記得裡面有滿滿一格健體丸,他後來到妖閣專門準備的健體丸,他記得當時買得多,妖主塞了說明書在裡面。
他隻匆匆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