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放滿健體丸的匣子,空氣中立刻飄起金色的字【精品健體丸:可供未入階的小友增強體質,滋潤經脈,強身健體,居家必備。】
下面還有行小字【提前告知:當生存環境險惡,身體受到巨大沖擊時,本丸優先保護服用者身體健康,有概率鎖定生長。(這不是副作用這是鎖住血條望周知,當服用者身體無法生長時,請反思自身,别跑來售後,你自己養不好的崽别想坑妖閣,我都給你提醒了!)】
每每打開箱子,這行金燦燦的字便會不斷盤旋。妖主就站在旁邊,盯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那種會訛妖的屍,免責聲明不要錢地彈出來。
她敲敲櫃子,強調:“售出可不能因為這個原因退還,尤其是你們屍族。”
屍族出了名的護短,最讨厭給他們售後幼崽物品,買這麼多健體丸,誰知道會不會打回馬槍,還是防範于未然的好。
洛童隻覺得好笑,屍族怎麼可能讓幼崽的身體受到巨大沖擊。這段插曲很快被他忘到腦後。
充當說明書實則為免責聲明的金光暗下去了。
庚子濯當然也看到那行字,他第一時間看向洛童,童童看上去狀态不太好。
“童童?”他牽住洛童的手,像洛童經常做的那樣,微微用力,把情緒中的洛童拉回。
洛童有刹那失焦的視線重新聚焦,愣愣望着他,眼尾有一絲不經意察覺的绯紅,沙啞道:“你……很痛吧?”
庚子濯愣住,随即啞然失笑。
童童,他的童童啊,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痛不痛,這樣的洛童,叫他如何不愛。
庚子濯搖頭:“比起痛,那時更想報複。”
厚重的特制透明玻璃内,八歲的孩童身無寸鐵,四肢被冰冷的鐐铐鎖在特制的鐵床上。
整個人呈現大字型,皮膚上貼滿密密麻麻的圓形片,連接各色管子。
銀白色手套按下紅色按鈕,液體瞬間從管道湧出,沒入圓形片内,準确說那不是圓形片,而是金屬開口器,把皮膚強行撐開洞口,不讓皮膚愈合。
金屬邊緣連接着血肉,組織附上來又被高溫邊緣燙焦黑,不斷有水蒸氣和燒焦烤肉味,無休止重複,好似地獄一般。
毒液發揮作用,連接無數管子的幼童,或者說那一坨被紮滿洞的肉狠狠彈跳,有血炸開,回流到管道内,沒一會因為重力回到了他身體裡。
渾身被防護服包裹、連眼睛都藏在透明眼鏡後面的男人抓起筆,記錄數據,按下另一個按鈕。
砧闆上的魚無助地掙紮,逃不過被吃掉的命運。
漸漸地,魚不動了,猩紅的眼死死盯住外頭的人。
“不在乎死活,隻想報複。”
庚子濯記得那雙眼,冷漠,無情。
拿起本子記錄數據,放下本子擺弄按鈕,死水一樣,毫無波瀾、毫無情緒的眼。仿佛玻璃裡面的不是生命,隻是個無關緊要的物品,實驗體的痛苦既不能愉悅他,更不能觸動他。
他怎麼可以毫無反應?
開心也好,不忍也罷,情緒直白表達人心,可那雙藏在眼鏡後的眼,是一灘死水,看他又不把他放眼裡,隻是默默觀察,記錄。
那雙無視他痛苦的眼,成了烙印。
世界分割開來,簇擁外頭的人成為主宰實驗體生命的神,高高在上,無喜無怒。
而他隻能在裡面經曆生不如死。
憑什麼。
憑什麼他是神,他是食物。
誰規定的?他一定要聽嗎?他非得是實驗體,而對方非得操控他的命運嗎?
痛到麻木的神經還在跳動,他突然覺得活着沒那麼重要了,他要報複回去!
他要他痛,要把身上的痛成百上千奉還。
他要破壞他所有計劃,讓他所求皆敗,所想皆不得,他要踩在他身上,把他冷漠的面具踩碎,把他身子撕爛,把那天的恥辱還回去!
他不需要神,亦不想成為神。
他隻求讓那雙眼睛露出痛苦。
但那是從前。
庚子濯認真注視眼前人的臉,從猩紅的眼尾下移至柔軟的唇,最後回到共情蹙起的眉。
他伸出另一隻手,靠近眉心,揉開郁結。
真的,都不重要了,報複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但遇見他還是不會讓高紀生好受就是了,但不會把重心放在尋仇滅仇上。
讓童童開心,才是他生活的主旋律。
“我助你。你要報複我助你。”揉開的眉眼越發凸顯微紅的眼尾可憐。
可憐,這個詞不該出現在強大的屍族身上。
可庚子濯就是覺得為他的遭遇難受的洛童可憐可愛,一顆心揪得生疼,比八歲時還難受。
他想,他見不得童童難過,哪怕是因為自己。
人啊,總是千變萬化,從前他會期待洛童為他情緒大起大落,那是在乎的表現,可現在又不願洛童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失去往常的平靜。
那雙眼,應該永遠清冷如皎月,不該染風塵,永遠溫柔地冷淡地注視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