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木質房門被打開,被打開的房門上,和牆壁四周裡都貼滿了黃符,黃符上的圖案不一,朱砂紅得鮮豔,但每一張都是一筆喝成,可見畫符之人功底的深厚。
這些都是鎮宅符,以防不幹淨的東西進房間,是傲因消失後陸霜白立即畫出來的。
正常來說一張符足夠保護一間房的面積,但他并不确定符對鬼怪有效,是否對妖有效,他也對傲因說自己是妖保持懷疑,一個連什麼物種都不清楚的東西,他不可能信任對方,因此他把各個類型的鎮宅符都畫了一遍貼滿整個房間,以防萬一。
翻閱一晚上的古書,他終于在《神異經》上查到了有關“傲因”的解釋:
“西荒之中有人焉,長短如人,著百結敗衣,手虎爪,名曰獏。伺人獨行,辄食人腦,或舌出盤地丈馀,人先開其聲,燒大石以投其舌,乃氣絕而死。不然食人腦矣。”
傲因是兇獸,專門襲擊單身旅人,喜食人腦,它有一個衆人熟悉的稱呼,“妖”。
作為玄學中人,他從小到大見過無數好鬼惡鬼,卻從沒聽說過世間有“妖”。
沒有突破口,他無從下手,但傲因的出現又确确實實威脅到了他。
他的劫數是否是傲因,他會因此喪命嗎?
思來想去,陸霜白決定去找顧涵。
顧涵雖然是個半吊子,但一些簡單的問題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顧涵困倦地靠載門框上:“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指了指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顧涵試圖告訴自家發小一個很嚴重的事,“現在才早上七點半!我隻有上學那會才起那麼早!”
陸霜白:“大事不妙,我來找你算一卦。”
顧涵還沒睡醒,迷糊地問道:“你是說來找我算一卦是大事不妙?”說完,他轉而一想,“哎不是我說,你這是看不起我呐……”
擠進門框,陸霜白徑直坐在沙發上,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沙發墊:“進來說吧。”
顧涵:“……”
搞得是你家一樣。
将事情大概講了一下,顧涵一臉懷疑地看着陸霜白:“你是說有隻妖找上了你,說你很香,還想把你吃了,但是後來他變成黑氣逃走了。”
陸霜白:“你這是什麼表情,我難道大清早來騙你不成?”
“二白,咱們從小到大,你有聽長輩們說過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嗎?沒有啊!大家都隻見過鬼,好鬼、厲鬼和惡鬼,你聽鬼他們說自己見過妖嗎?也沒有!所以……你又做夢了嗎,夢到自己是唐僧?”
顧涵挪了挪屁股坐近,“你記得咱們上初中那會,你說有隻厲鬼每天晚上纏着你,陸爺爺吓得守了你整整三個晚上,後來發現是你在做夢。”
“還有上次高中的時候,你非說咱們寝室裡有隻女鬼,我吓得一星期不敢洗澡怕被看光光,後來發現也是因為你睡迷糊了。”
“你那麼敬業,做夢都在除鬼做好事,怎麼現在改成打妖怪奉獻社會了,你和孫大聖搶飯吃呐?”
陸霜白:“……”
不,不是的,他這次說的是真的。
要不是算卦者不自算,他一點也不想被某人說成和孫大聖搶業績。
鬼怪的出沒,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但是妖物的出現,的确有那麼一點難以信任,畢竟上至爺爺那一代,也沒有見過妖物,他們以為存在于書中,或者……早已消亡。
深吸一口氣,陸霜白打算再好好解釋一邊,話到嘴邊,他隻能扯出一個微笑.jpg。
心好累。
“要不我今晚在你家住一晚吧,那個東西嗅覺很靈敏,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跟過來。”
顧涵聽聞,立即正襟危坐:“太危險了!作為從小一起穿開裆褲長大的發小,我哪能置你于不顧,我一定用盡我一身的力量保你一世平安!”
他可沒陸霜白的好本事,他連普通厲鬼都對付不了,更别說會吃人的妖,而且說不定這次又是某人睡覺睡糊塗了。
一邊說着,他邊起身快步走入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完全由木質打造而成的房間,房内的家具很簡單,隻一個櫥櫃,和窗戶下擺放着的一張檀木小榻。
一進入這個房間,顧涵收起平時吊兒郎當的神色,面容正中。
他拉開櫃門,先是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這才小心地拿起疊好的一件黃袍穿在身上。接着,他坐下在塔前,從小屜裡摸出幾塊龜殼,龜殼斑駁老舊卻無舊感,表面透着漂亮的光澤,看起來用了很久,也被主人好好愛護着。
顧涵道:“你要問什麼?”
陸霜白坐下在他面前,沉吟許久,才問道:“就測一下,我會不會因此死吧。”
顧涵聞言,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别說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
他手上動作不停,向上一抛,隻見那幾塊形狀不一的龜殼竟一齊應聲而落,淩亂卻有序地放置着。
兩人一看,頓時沉默了。
“二、二白,你看得懂吧……”
陸霜白擡頭,面如死寂。
當年多多少少從顧奶奶那學了點皮毛,還算看得懂,不然他會以為這卦象是在鬧着玩。
隻是沒想到,顧奶奶最愛的小孫孫蔔卦之術辣麼好,這麼多年保持穩定水平,功夫不僅沒有絲毫長進,還退步了。
顧涵:“别、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呐……”
陸霜白:“我問的是我的性命。”
顧涵:“……我知道,可是卦象說你的紅鸾星動了。”
熬夜一晚沒有困沒有倦,但此刻的陸霜白瞬間感到了從心底散發的疲憊:“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抱希望的,畢竟你十年前算到自己要是穿紅内褲就能逢考必過,結果不僅挂了科,還讓【哔——】染了色。”
想起被染紅近半個月的【哔——】,顧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蛋:“怎、怎麼又提這個呐……”
有一個從小長大的發小是件貼心的事,但他知道你人生自第一泡尿起的所有黑曆史,時不時提出來遛一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正打算把龜殼收起來,顧涵一瞥,驚叫出聲:“二白二白二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