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月道：“觀心閣，就是這樣對待客人隐私的麼？”

那聲音忙道：“自然不是，我們隻是擔心客人動機不純，如今看來，貴客說誠心來和我們老闆做生意的。咦？”

隻見鏡子之中，幾個人的身影慢慢消散了，可又有一個人的影子，浮現出來。

可是，這個身影卻模模糊糊，遠在天邊，看不清晰。

怎麼會這樣？

那道聲音笑嘻嘻道：“哎呀，居然出現了一個連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人呢……人心真是奇怪啊。”

雲千月卻含着冷笑，“這麼說，你不是人了？”

那道聲音不說話了，眼前正有一道門，向她緩緩洞開，門一打開，外面的鼎沸人聲，都湧了進來。

另一邊，阿洛被人請到了旁邊的一扇門前。

觀心閣的人看不出阿洛的身份，他的外形和常人一般無二，舉手投足也絲滑順暢，看不出一絲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他們隻當阿洛是孤月嶺上的門客。

既然是跟随雲千月來的，自然也需要照觀心鏡。

可是，阿洛面前的鏡子，卻泛着白霧，那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那道聲音驚訝道：“怎麼會一個人也沒有？你自己呢，你不在乎你自己麼？”

阿洛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不過是一具任主人予取予求的傀儡，在乎誰，不在乎誰，又有什麼所謂。”

那聲音的主人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到了一股來自四面八方的恐懼之感，結結巴巴道：“你、你并不是人！難怪……難怪在觀心鏡前，是一片混沌，一個人就算是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可能不在乎自己。”

那聲音疑惑道：“你既然是傀儡，自然無心，外面的人，又如何會讓你進來？”

阿洛問道：“我不欲與你糾纏，既然觀心鏡對我無用，我要去找主人了。”

“不……你等等！”就在阿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那聲音忽然提高音量叫住他，“……觀心鏡似乎有了變化。”

阿洛腳步一頓，回身，緩緩看向了觀心鏡。

鏡中，白茫茫的迷霧逐漸散開，露出清明的景象，一個身着紅衣的美豔少女站在正中，正對着他微笑。

觀心鏡，看到的自然是心中最為在意之人。

阿洛看到這一幕，仿若遭受雷擊，下意識後退半步，他心底掩藏最深的秘密，就這樣赤.裸.裸的展示在他的眼前。

那聲音玩味道：“原來，你早已生了人心。隻是這份心思藏的太深，就連觀心鏡都沒有即刻照出，真是有趣極了呢。”

阿洛緊緊握住拳，冷然道：“傀儡心向主人，有什麼不對麼？”

“自然沒有什麼不對。”那聲音吃吃笑道，“隻是，觀心鏡中顯示，你對你的主人，心思好像不一般呢，這種心思，隻有男人對女人才有，你一個無心傀儡，怎麼會生出人的情感？”

那聲音悠悠蕩蕩，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耳邊，帶着九幽鬼女的輕曼歎息，落在他的耳邊，像是一塊石頭丢進平靜水面，沒有掀起多大波瀾，卻泛起久久不歇的漣漪。

“你對你的主人，産生了非分之想，是不是？”

他以為，自己憑借傀儡的身份，便可以不被觀心鏡猜中心思，可沒想到，這觀心鏡竟然這般神通廣大。

觀心鏡上照出的内容，一點不錯。

自從他的五感恢複後，他便發現，自己對主人，早已不再是尋常的言聽計從，他想像世間所有普通男子一樣，渴求着主人的愛，想和主人成為作尋常的夫妻，永遠厮守……

可主人……

那道聲音道：“你的膽子真是大，你知道，若此事被你的主人知道了，你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麼？”

阿洛淡淡道：“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麼？傀儡本身沒有意識，若是你執意要對她心存愛意，代價是灰飛煙滅……即便如此，你也要愛她麼？”

“是，生死不渝。”

那聲音怔住了，它和阿洛是同類，本不是人，隻是一個工具而已，沾染了靈氣，笨拙地模仿着人罷了。

可眼前這個從外形上來看，看不出和人有半點區别的無心傀儡，那空空蕩蕩的胸膛中，竟然能迸發出這樣濃烈，這樣生死不渝的感情。

那聲音沉默了許久，“愛一個人，竟然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我真不知道，你是傻，還是無畏。那，祝你好運，祝你能夠被你的主人接納。”

阿洛點頭道：“多謝美言。”

那聲音給他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可他自己知道，主人，定然不會容許一個覺醒了自我意識，且對她心存愛意的傀儡留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