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儀說完“李羨意死”這幾個字,趕忙環顧四周,捂住了嘴,生怕被枭衛們聽到。
卻忽而見那黑屋外房糧上,掉下來一個暗影,“周大人,這是聖人給你和三公主的密信,你記得轉交給三公主。”
周思儀被他此舉吓得心驚肉跳,聖人莫不還真是有千裡眼順風耳,自己才說上半句,竟被這枭衛逮了個正着。
她顫抖着手拆開那信封,一封信薄如蟬翼,上書“吾妹親啟”,另一封信厚得都能當磚頭砸人,上書“周卿親啟”。
周思儀疑惑地往房梁上瞥了幾眼,“這兩封信是不是裝錯信封了。”
她還是哆嗦着撕開屬于她的那封,與李羨意汪洋恣肆的字迹不同,這信上字迹隽逸工整,又用詞規範闆正,能看得出寫信人與她一般長期從事文書工作。
周思儀已然讀了兩頁,越讀眉頭皺得越緊,方聽白忙出口詢問道,“聖人下了什麼命令。”
“他以最誠摯的心情,最崇高的禮儀,問候了治水功臣,”周思儀撇了撇嘴,“順便問候我的父親,我死去的娘,我的堂兄堂弟、叔叔嬸嬸,還有我遠在信州的表妹。”
“沒了?”
“還有就是他很想我,沒了我他睡不着覺這種客套話,”周思儀一目十行道,“朕不見卿表,輾轉難眠,朕憶卿卿欲死。”
“你不覺得這信上的措辭很怪?”
周思儀根據字迹辨認出這應該是李羨意親筆所書,她笑道,“這不過是聖人籠絡臣下的手段罷了,他說不定給裴與求也這樣寫。”
那房梁上枭衛不置可否,“裴大人他沒有信,倒是有一句口信。”
“是何口信,可要我代為轉達?”
“哦,聖人說,裴大人若是在這一路上搞斷袖,他就将裴大人大卸九塊。”
周思儀出聲問道,“為何是九塊不是八塊?”
“聖人說,根部是單獨一塊。”
周思儀沉默半晌,将賬本連帶着盛子的口供一齊往房梁上抛去,“那還是勞煩枭衛大人去往蘭溪城中尋裴大人吧,除了給他帶口信外,更要讓他先将這些官員控制住,我們好對馬宏遠下手。”
“周大人,我是你的枭衛,我有死令,不能離你半步,不能将你置于危險之中。”說罷周思儀便覺那摞賬本又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她的懷中。
“這次我們來洛縣,亦帶了不少人馬,裴大人也在蘭溪城中與信州官周旋,”周思儀一字一句道,“拔舌,你去送,我才放心啊。”
周思儀“放心”二字話音剛落,卻聽一陣黑影襲來,手中賬本已然不見,“我會囑咐公主的枭衛刀山看顧大人一二,拔舌定不負周大人所托。”
周思儀探起頭在房梁上瞅了許久,見果真是空無一人,她才手舞足蹈道,“太好了,他終于走了!”
方聽白抱着陌刀問道,“為何這麼開心,你很厭惡他嗎?”
“那倒也不是,”周思儀撇了撇嘴,“他若是不在,我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可以穿少些了。”
方聽白撲哧一笑,“怎麼你晚上喜歡光着屁股睡覺嗎?”
“是啊,我最喜歡光着屁股睡了,我還喜歡抵着别人睡,”周思儀吐了吐舌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來看看啊!”
方聽白當真攀上周思儀的肩頭道,“好啊,我很樂意和我的好兄弟一起睡。”
“滾呐,兩個男人這樣多惡心!”
——
方聽白帶着周思儀趁月而歸,月光透着碎葉灑下一地斑駁的銀白,春夜消磨在寂靜的月色之下,草色越發深綠陰郁,杏花滿地香雪盈庭。
“五月初五是李羨羽的及笄禮,那時候長安玄都花初謝,水芙蓉始開,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
方聽白的語氣中帶了些許尖酸,“怎麼記得這樣清楚,我的冠禮是何日你可記得清楚?”
“方聽白,你都二十三了,你的冠禮都是三年前了——但我仍舊記得清清楚楚,是寶興十九年六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