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空了的藥罐子,放在紫檀木八仙桌上。
甯芫掃了一眼,藥罐子裡面還有些藥渣,藥草氣味微苦,一絲絲飄在半空中。
甯芫往内間的門處走了過去。
門半開着,門縫外隻能看見一人的衣角。
那人坐在床一側的矮凳上,露出藏青色井字形紋路衣角。
甯芫眼神一閃,這件衣服,她見高鳳成穿過。
當她擡手,準備敲門之時,屋内傳出一聲女人的嬌喘。
甯芫擡起的手微微頓住。
“鳳成……”屋内女人喘息了一聲,“這藥太苦了。”聲音裡帶着一絲委屈,聞者心疼。
哦,是宋以瑟。甯芫心想。
高鳳成略顯無奈的聲音傳出來,“藥自然是苦的,不然怎麼能稱之為藥呢?”無奈中又帶着一絲憐惜。
“小時候,我貪涼,喝多了冰鎮紅糖蓮子粥,不小心着了涼,母親讓我喝藥之時,我都是嫌苦,不喝的。”
似是因為生病,氣血不足,宋以瑟的聲音穩穩軟軟的,比她平時說話聲更是柔了許多。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自是多了一絲撒嬌意味。
甯芫便聽高鳳成笑了一聲,似是也回憶起了二人過往,柔聲道:“是啊,你那時便不喜喝藥,都是宋姨着人喊了我過去,勸你喝的。”
宋以瑟也想起了當時情景,抿唇一笑,“我說我不喝,除非是你也喝。藥太苦了,你那時還小,也喝不下去,卻總是捏住了鼻子,喝一大半,剩下碗裡的一小半,晾涼了讓我喝。”
高鳳成的聲音也緩了下來,笑了笑。
“如今咱們都長大了,”高鳳成歎息一聲,“你卻還如同小時候一般,看見苦藥便皺眉不願喝。”
甯芫原本想邁進去的腳步,徹底頓住。
她整個人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的往後退。
屋中,宋以瑟朝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高鳳成原本端着碗,此時看她目光所及之處,也朝着門外方向看了一眼。
“怎麼了?”他問。
宋以瑟輕笑着搖頭,“無事,想來是風吹了兩下。”
高鳳成點了點頭,又将藥碗遞給她,“再喝些罷,這藥本就熬的少,喝少了怕是不見效用。”
宋以瑟将碗端了來,抿着唇,細細喝了。
-------------------------------------
直到夜深之時,高鳳成才找了甯芫過來。
甯芫到書房之時,高鳳成正在燭燈下,看一封信。
見甯芫來了,他将那封信遞到甯芫面前。
甯芫捏着信紙,在燭光下看了許久。
如今她已經私下習字許久,常見的書信已然能看的明白。
這封信也不知是何人發來的,裡面将今年女官考試的流程同應試範圍寫的很是詳盡。
甯芫看完,将書信還給高鳳成。
高鳳成擡眼看她,“如何?”
“什麼如何?”甯芫反問。
“看了這封信,你有何想法?”
甯芫仔細思考着方才自己所看内容,“若是我要考上女官,要理解背誦的内容還差了極多。”
高鳳成點點頭。
便聽甯芫道:“先前高大人所說,若我考女官一事,若有需要大人幫忙之處,大人一定好不推辭,此話可還當真?”
高鳳成身子往後,整個脊背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頓道:“自是當真。”
甯芫松了一口氣,想了想,道:“我需要一些書籍,同一些紙墨筆硯,明日我列個清單給高管家,高大人可否讓他幫我買齊?”
高鳳成聽聞,點點頭,“這是自然。”語氣微頓,“其他呢?”
甯芫蹙了眉,“其他的我暫未想到,想到了我同你說。”
高鳳成颔首。
要事說完,夜色已深,甯芫起身欲走,冷不丁聽高鳳成問她,“午時你去見了蔣宗平,你同他二人,聊得可還好?”
甯芫思緒還停留在方才考女官一事。
并未聽出高鳳成詢問般語氣中的生硬。
她下意識回道:“還好。”
高鳳成面色一瞬間冷了下來。
“聊了些什麼?你欠他的銀錢,如今還清了麼?”高鳳成的聲調,也冷了下來。
此時甯芫才發覺高鳳成似是有些不高興。
她有些莫名,轉過臉看他,“還清了。也沒聊些什麼……”
甯芫突然想起蔣宗平所說,要替自己報仇一事。
想了想,還是将此事同高鳳成說了。
高鳳成神色一凜,“二皇子、奉甯公主一向同武平侯府交好,如今蔣小侯爺同你如此說,他……”
他心中到底何意?高鳳成皺了眉,心思些許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