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鳳成将銀票盒推至甯芫面前,“盒中是五百兩,可還夠用?”
高鳳成眉眼溫柔,看着甯芫。
甯芫霎時間想起先前她聽聞高鳳成失憶,惴惴不安從城東走至高府門前,希求見高鳳成一面的時候。
當時高鳳成高高在上,不屑一顧,讓高山将五百兩銀子交給她,還他一個清淨。
如今場景同先前那般相似,兩人心境卻卓然不同了。
甯芫笑了笑,将高鳳成推至自己面前的木盒又推還了回去,“不必了,多謝高大人。我自己有銀子。”
“有銀子?”高鳳成聽的皺了眉,“你原先身上銀錢便是不多,在莫奈山之時,更是未有任何進賬,你哪來的銀子?”
甯芫面容突然有些窘迫,她未曾想過高鳳成對她了解的如此清楚。
頓了頓,甯芫道:“先前我在蔣府之時,每月有月銀,攢了一些,夠用。”
高鳳成頓時沉默下來。
半晌,他突然道:“甯芫,你是不願意用别人的銀錢?還是你隻是不想用我的銀錢?”
甯芫登時一愣,她擡頭看向高鳳成。
卻見高鳳成此時面上有些許落寞,他自嘲一笑,“自從莫奈山回來,你便對我生分許多,是我哪裡做的不好麼?”
甯芫神色莫名,道:“高大人多想了。”
高鳳成看甯芫如此态度,也無法繼續多說,隻餘心中歎氣。
此時高山來報,“大人,宋小姐說心口疼的毛病煩了,昨日已經着大夫檢查了,到今日早晨依然未有好轉。”
高鳳成眉頭皺起,面上閃過隐隐擔憂。
甯芫看他如此神色,坦然站起身,勸慰道:“宋小姐向來堅強,如今能派高管家通報自己身子不适,應當是非常不适了,你快去看看罷。”
說罷,甯芫自己倒是先一愣。
她很驚訝。
驚訝于自己對于此事的态度。
先前但凡高鳳成提起些宋以瑟之事,即便是最微小不過的瑣事,她心中總是煩悶,甚至是嫉妒。
如今這種情況下,她心中竟是非常坦然,甚至還有空關心宋以瑟的身子。
甯芫詫異的同時,不禁對自己生了些滿意出來,同時對于宋以瑟的關心,更加的浮于面上。
她看高鳳成神色略顯着急,通情達理道:“高大人快去罷,此事畢竟着急。”
高鳳成聽聞,眉目幽深的看了一眼甯芫,“你便如此希望我去看以瑟?”
甯芫一頭霧水,不懂為何此時高鳳成又變了神色。
高鳳成向前一步,将甯芫逼到桌角。
他眼神陰鹜,“你如此将我推至别人身旁,是因為你午時要去約見蔣宗平蔣小侯爺?”
甯芫不知他的話頭為何突然轉到蔣宗平,隻是她覺得高鳳成此時,未免也有些太不識好人心了。
甯芫繃緊了神色,整張臉也嚴肅下來,“高大人,你可否能夠講些道理?你自己回想一下方才咱們二人聊天,有哪一句,我甯芫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甯芫反問道:“還是說你希望我如今拉着高大人陪我喝茶,哪管隔壁宋姑娘死活?”
高鳳成霎時間沉默下來。
房間死一般的寂靜。
高山站在一旁,頭垂的老低,似是恨不得從未進過這個房間一般。
甯芫看出高山的為難,也知曉方才在高管家面前,似是沒有給全高鳳成臉面。
她想起前些年追在高鳳成身後那段日子,高鳳成這人,便是很不經逗,特别不經逗。
有時候兩人閑下來去逛廟會,都要找一個人少的時間。
等甯芫同高鳳成二人到了寺廟裡,廟門口賣糖葫蘆那大爺,都已經收攤回家了。
甯芫心中就有些不高興。
後來她才隐約知道,高鳳成轉挑這種人少的時間來逛,便是覺得她一直追在他身後,他很有些害臊。
但是她先前不知道呀!
她隻能緊跟在高鳳成身旁,傻乎乎問他,“鳳成,你專挑人少的時候同我逛廟會,是怕人多了,我走失了,你再找不見我麼?”
高鳳成往往一瞬間便變得啞口無言,然後脖頸通紅。
許多年後,甯芫也開始反思自己的遲鈍。
有時候她都在想,是因為她從小無親無故,又無其他任何一人提點她,所以對于一些正常人習以為常的人情世故,一絲不通麼?
不然為何,先前明明高鳳成冷臉了那麼多次,偏偏她非要裝個看不明白呢?
有時候甯芫也會懷疑自己,她是真的不懂麼?
還是有時候高鳳成掃過來的眼神,過于鋒利,會刺傷她,所以她甯願裝作不懂?
甯芫想不明白。
隻是從前種種,她往往會給高鳳成一個台階下,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