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講他放置在側邊小木床之上時,高鳳成已然慘白了一張臉,在床上昏昏沉沉暈了過去。
也不知是腦中夢到了些什麼,他眉頭一直緊皺,冷汗一滴一滴從他額頭上浸出。
甯芫慌慌張張從床上翻身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高鳳成床前。
她感覺她腹部傷口有一瞬間的撕裂,卻面色如常般問莫大夫:“他這是怎麼了?”
“哎呀呀!”莫大夫也氣的跳腳,“我便是看見那兒有一條綠的發光的蛇!我正給他說着呢麼!那蛇一口便咬到他的後脖頸了啊!幸好老子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撈住了,不然他得當場掉下懸崖去摔成肉餅子!”
甯芫聽聞高鳳成是被蛇咬了,心中一陣緊縮。她看向莫大夫,“如今怎麼辦?他敷藥了麼?還是需要做些什麼?”
莫大夫鼓着腮幫子,“他昏過去的當下我便嚼碎了草藥葉子,敷到他傷口處了!”
甯芫看去,高鳳成細白脖頸那處,果然扶着一小坨圓圓的黃綠色碎渣。
甯芫面上諸多擔憂,“他多久能醒?我怎麼看他如今狀态,似是不好。”
莫大夫焦慮不已,控制不住般瘋狂眨眼睛。
莫月月在一旁也甚是焦急,“爹,你快别擠眼睛了,你快說啊!高大哥怎麼了,敷了你的草藥便能好麼?”
莫大夫在屋中轉了兩圈,跳腳道:“敷藥隻是為了緩解毒性,不讓那蛇毒繼續浸透到它血液中。隻是蛇牙咬下去的那一下,便早将毒液注射到他血液之中了!是以這會兒他還不醒!”
說罷,他将莫月月拉到一旁,“你快去幫咱爺倆收拾行李,這蛇我見了,劇毒無比,他怕是活不過今晚。到時候他府上之人找來,發現他葬身于斯,你爹我長八張嘴都說不清,得給這爺陪葬了!快,你快去收拾,咱們今夜就走。”
說罷,才看到甯芫一臉痛苦的站在一旁,莫大夫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尴尬,卻還是拍了拍莫月月的胳膊,示意她快去。
甯芫走到莫大夫跟前,莫大夫反應未及,便見甯芫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莫大夫往後跳了一大步,“你做甚!你這是作甚!哎呀呀你這是折我的壽!你快起來!你快起來撒!”
甯芫不起,還雙膝跪地,往前挪了兩步,直到跪在莫大夫腳下。
“求莫大夫救救我表哥。”甯芫嗓子發酸,她看了眼躺着床上紋絲不動的高鳳成,聲音哽咽,卻帶着一絲不容忽視的倔強。
莫大夫臉上表情皺巴成一團,“不是我不救他,是我也沒得法子!”
甯芫擡眸,“莫大夫,求你。”
此時她感覺到一陣溫熱,正從她的腹部溢出。
甯芫茫茫然看向自己的小腹處,那裡已經溢出了幾道血迹。
傷口徹底撕裂了。
莫大夫也看到了,他慌忙走到一旁,從一個木櫃中取出一團紗布,轉身便朝着甯芫走來。
甯芫卻側身躲開,她臉色蒼白,強忍着腹部的疼痛道,“求莫大夫救救我表哥!以後甯芫當牛做馬,一定報答莫大夫大恩大德。”
莫大夫面色一沉,他看着甯芫許久,終于道:“此蛇毒,也不是無藥可解。先前我讓高鳳成幫我去峭壁上采摘那枚藥草,書中記載,便可解百毒。隻是你我都非會武之人……”
甯芫咬了咬牙,“我去采!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她看向床側已經開始渾身冒冷汗的高鳳成,“他還能堅持多久?”
莫大夫哭喪着臉,“他最晚能活到明日日出之時。”
甯芫抿唇,咧出一個像是哭的笑:“莫大夫将那株藥草的方位說予我罷,我盡快回來。”
莫大夫看着甯芫小腹衣物處的血漬,不吭聲。
甯芫強笑道,“若是我表哥死了,我也不願再活了。”
莫大夫眼神一震。
二人都未發覺,此時躺在床上的高鳳成,左手手指微微顫抖。
莫大夫看甯芫此副樣子,終是狠狠歎了口氣。
他将甯芫扶起,“你便是要去,也該先将自己傷口整理好才是。”
甯芫順着莫大夫的動作起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莫大夫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黃色的瓷質瓶瓶罐罐,示意甯芫将衣衫揭開。
甯芫一手将衣襟從下往上掀開,莫大夫趁她一個不注意,便将一把黃粉色藥粉徑直撒在了甯芫傷口處。
甯芫猝不及防,痛呼出聲,“啊!!”一刹那間,滿頭的冷汗,便撲簌簌的,掉落在了地上。
很多年後,高鳳成回憶起此事,他都在想,他一定是聽見了甯芫汗滴砸在了地上的聲響。
那聲響是一聲又一聲的“吧嗒”,“吧嗒”,砸在地上,卻像是燙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胸口燙出一個一個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