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瑟握着燈籠手柄的指節,慢慢握緊。
她似是鼓起勇氣般,看向高鳳成,道:“鳳成,夜這樣深了,你還未睡麼?”
高鳳成點點頭,“以瑟,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夜裡風涼,丫鬟怎麼沒給你披件衣裳?”
甯芫聽他倆對話,心中膩煩,轉身便想走。
便聽宋以瑟輕輕柔柔的道:“甯姑娘,天黑路遠,你是否要回自己學舍?我這盞燈籠借你罷,是之前鳳成特意為我做的。”
甯芫轉過頭,看着宋以瑟手中燈籠。
她聽到宋以瑟方才所說的話了。
高鳳成特意為她做的?甯芫輕笑。
她擡眸看向高鳳成,眸中流光閃爍。
高鳳成自己也不知為何,竟不自在般偏了頭。
甯芫笑道:“這既是高大人特意為宋姑娘所做,我怎好奪人所愛?況且我野丫頭一個,走夜路走習慣了,從來沒拿過燈籠呢。”
宋以瑟一時語塞。
頓了頓,問:“甯姑娘今日怎的有空過來?之前都是我晚上思鄉心切,來找鳳成,鳳成總會耐心開導我。近幾日禾清身體有些不舒服……我便陪了她幾日,竟是未曾與甯姑娘相見,不然我倆姑娘家,也能說說體己話兒。”
甯芫莫名,她詫異的看宋以瑟一眼,不懂自己同宋以瑟有何體己話兒可言。
她倆在一起聊什麼,聊“梁禾清身體可大好了”“那日的蛇最後如何處理的”麼?
隻是宋以瑟話中之意她聽明白了,是以她同時詫異的看了一眼高鳳成。
既然原本每日是宋以瑟過來,為何近些日子卻偏偏喊我過來讀書習字?就因為最近宋以瑟在陪梁禾清,于是你需要找個其他人來陪你麼?
甯芫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隻是她奇異的發現,此種刺痛于她而言,竟愈發的輕了。
先前她在高府門前希望見高鳳成一面之時,高鳳成當着宋以瑟同高府下人之面讓她離開,彼時她的心髒針紮般痛。
如今她能感受到的痛覺,也隻是在心髒的淺層,輕輕被紮了一下而已。
甯芫對這種變化覺得好奇,又覺得欣喜。
她竟是有些興奮的看了高鳳成一眼,又看了宋以瑟一眼,她驚奇的發現,對于高鳳成同宋以瑟站在一起這件事,已經讓她心中所起的漣漪,不再那麼波瀾壯闊。
這個發現讓甯芫心驚,卻又興奮不已。
高鳳成看甯芫神态,敏銳的發現了甯芫的不同。
就如同先前她還有些沮喪,如今卻仿佛一瞬間便豁然開朗。
高鳳成心中覺得不甚舒服,卻也說不上自己不舒服的緣由。
隻看着宋以瑟,道:“以瑟,你若有事,先到屋子中等我。若無事,夜已深,我派人送你回去。”說罷又看向甯芫,“我屋子還有其他燈籠,你等我一等,我尋了點燃了,送你過去。”
甯芫點點頭。
此時的她,在宋以瑟手中燈籠的映照下,竟顯出一絲活潑來。
她俏皮的笑了笑,朝着高鳳成同宋以瑟兩人揮了揮手,笑道:“高大人,宋姑娘,我這便回了。你倆也早些歇息。”說完,便撒腿跑了。
高鳳成在她身後還想說些什麼,隻是看着離去的如此迅速,心中莫名不安。
一旁宋以瑟有些擔憂的看向他,輕聲道:“鳳成……”
高鳳成側臉看她,強自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是夜,甯芫攜帶着自己寫了一半的紙筆回到屋子。
她将一盞燭火點亮,覺得身軀疲憊,握了一晚上毛筆的手指略微僵硬,收拾停頓,想了想,又将燭火熄滅。
她躺在床上,閉目,準備入睡,卻滿腦子一個一個的字在半空中飄蕩。
甯芫在半空中伸出手,想抓住那一個一個飄在半空中零零碎碎的部首,卻如何都抓不住。
甯芫便如何都睡不着了。
她歎口氣,幹脆起了身,摸索着走到桌子旁,一手扶着蠟燭,一手摸出火折子,将蠟點燃。
燭火慢慢在空中竄起,火苗一跳一跳的。
甯芫緊緊捏着那支筆,用盡力氣将其握在指中,回憶着先前蒙夫子所教,一筆一化在紙上搓磨。
一會,便聽見窗外敲門聲。
夜已深了,甯芫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看向門外。
門外站着一個熟悉的影子。
甯芫蹙眉,放下筆,起身,打開門。
果然,便見裴洹站在門口。
他面色似有擔憂,等甯芫打開了門,見到了甯芫的面,裴洹的表情才放松下來。
他不經意朝甯芫屋内看了一眼,發現桌上放着筆墨。
裴洹抿了抿唇,“你是在趁夜讀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