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喬開了武平侯府的大門,開門的小厮看一眼甯芫。
甯芫從衣襟中掏出紫紅色荷包,給侯府小厮看了一眼,“是你家小侯爺讓我來的,煩請通傳一聲。”
那小厮瞅一眼甯芫手中的荷包,原本不耐煩的臉,馬上和顔悅色起來,他看着甯芫,笑笑說到:“姑娘稍等,我這便通傳。”說罷合上侯府大門,直奔府中而去。
甯芫站在門外苦等,隻是她等候許久,都未等到蔣宗平或是侯府小厮出來。
甯芫手中捏着荷包,皺皺巴巴的,像是她愈發緊縮的胃。
又過了許久,門“嘎吱”一聲,輕輕開了。
甯芫擡頭望去,還是剛才那個小厮。他從半開的門縫中閃身出來,朝着甯芫做了個揖,甯芫心下悄悄一松。
卻聽小厮道:“姑娘,我家小侯爺今日不在府中,姑娘看……是再等一等,還是……”
甯芫原本松快下來的心,這會又提了起來。她滿心失望,卻強撐着力氣,道:“麻煩問下,蔣小侯爺何時歸府?”
小厮面有難色:“這個……咱們做下人的,也不甚清楚。”
甯芫點點頭,“多謝你,那我明日再來。”
小厮點點頭,回身關門進府了。
甯芫看着緊閉的雄偉壯觀的侯府大門,心中微澀。
她後退兩步,不知往何處去。想了想,便是還想再尋一個短工去做,換了條遠些的偏僻街道,想尋一個營生,得到的卻依然是不招人的拒絕話術。
甯芫咬了咬牙,又去河邊飲了兩口河水,随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躲至大榕樹下一處隐蔽處睡覺去了。
睡着了,就能忘卻饑餓了,甯芫想。
隻是到了當晚夜半之時,一牙彎月懸空高挂,半日迷迷蒙蒙出了些霧氣,将月蒙了起來。
甯芫睡的昏沉,她自己都說不上,是睡過去了,還是就此餓昏過去了。
隻是等她醒來之時,發覺自己身上竟趴着一個男人,像是幾日未洗澡,渾身散發着臭氣,趴在她身上,正伸手往她胸前探。
甯芫悚然一驚,她也不清楚自己哪來那麼大力氣,從一旁摸出一根從她住在這兒第一天便備下的粗壯木棍,趁着身上之人還未反應過來,當着他的腦袋,便是當頭一棒。
甯芫太害怕了,用的力氣太大了,身上之人反應不及,像是從未想過甯芫會突然醒過來一般,毫無預兆,挨了這一棒之後,當場昏死過去。
有溫熱的液體滴到甯芫臉上,混合着一絲血腥味。
甯芫抹了把臉,臉上的血迹涼涼的。
甯芫推了身上男人一把,男人像是軟掉的面條一般,一推便滑了下去。
甯芫起身蹲在男人旁邊,借着月色看男人的臉。這是一張髒污的、甯芫從未見過的、乞丐的臉。
她輕輕伸出一根食指,顫抖着遞到男人鼻息處,已經沒了氣息。
甯芫的心髒,有一瞬間也涼了下來。她咬咬牙,爬起身,雙手穿進男人的雙臂之下,使出全身的力氣,将男人拖行至一旁的毛氈上。
毛氈她蓋了多年,早已髒污,上面混合着男人腦袋上的血迹,斑駁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甯芫将毛氈草草在男人身上一裹,直到看不清毛氈裡卷着個男人。
趁着夜色,甯芫一路拖行,直至将男人拖至河邊。
她看着未亮的天色,又看了看腳下卷成一團,微微鼓起的毛氈,擡手一推,毛氈在地上滾了兩下,便徑直滾到了河裡。
河水翻騰着,滾滾而過,不一會兒,毛氈卷便被河水淹沒。河面霎時間一片甯靜,像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
甯芫渾身顫抖,仿佛此時,才有力氣顫抖,才想起自己應該要顫抖。
我殺人了。
甯芫想,我殺人了。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雖她屬實不是故意,退一萬步說,此人死有餘辜,但……她殺人了。
甯芫仿佛還能感覺到他的血滴在自己臉上的觸感,有些燙,燙的她臉有些發癢,那一顆一顆的血滴,像是直接燙到她的心髒上。
血,對,血!
甯芫蹲在河邊,日頭正在逐漸從東方爬上來,原本漆黑的夜色,朦朦胧胧的印上一層白。
她映着河水看自己的臉,河水波瀾凜凜,隻是淺淺映出一張人臉,不到半刻便打散在水中。
甯芫不記得血滴到自己臉頰何處了,隻掬起河水,一把一把的河水,清洗自己的整張臉,和起了雞皮疙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