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點點頭，站在門外，道：“老闆，我是想問，咱們客棧還招工麼？我可以工錢減半。”

客棧老闆聽得直皺眉，“工錢減半？你可當真？”

甯芫點點頭，眼神堅定。她深知自己無任何技藝，隻能靠提工錢減半這樣的條件，換取對方機會。

老闆深深看她一眼，正欲問她家住何處，家中何人，突然似是想起些什麼，問道：“你叫何名？”

“甯芫。”

“芫荽的芫？”

甯芫點點頭。

老闆眉頭皺的更深，“甯姑娘，我們客棧太小，你還是另謀高就……”

甯芫一愣。

方才她看老闆的反應，覺得似有機會，卻不知為何老闆問了她的名字後，轉而馬上拒絕。

甯芫向前一步，現出一個讨好的笑，溫溫婉婉的，問道：“老闆何出此言？我今兒一早上便等在店裡，我是誠心的。”

老闆聽聞她等了自己一早上，又是一愣。糾結了一會，他偏頭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甯姑娘……咱們都是做買賣的，講究一個老實本分，我就和你照實說了罷，昨日裡咱們這城裡啊，不論大店小店，俱是接到消息，若是有姓甯名芫的姑娘進店，拒不招待。更是每人都配了一副甯姑娘的畫像……哎，昨日我查賬太忙，畫像倒是還沒顧得上看，隻是甯姑娘你看……我們這……”

老闆話說到一半，便不好再說。

甯芫也聽明白了他話中意思，咬了咬牙，整個人一頭霧水。

到底是誰……

甯芫想了想，放軟了聲音，輕聲問道：“老闆，你可知道，是何人派人傳的此消息……”

老闆搖搖頭，“我們都是小老百姓，哪敢細問，甯姑娘你……”想了想，終究是勸道：“我怕其他店也是如此，不敢要你，甯姑娘不妨自己好好想想，近期是否得罪了什麼人，看能不能好好說和說和，不要讓自己難過……”

甯芫擠出一個笑，點點頭，道了聲抱歉，從來福客棧走了出去。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日頭正毒，曬的甯芫腦門發熱。

從昨夜到這會兒，甯芫一口水未喝，整個人口幹舌燥。

她想起客棧老闆的話，到底是誰……要如此針對自己。

高鳳成麼？

又或者是蔣宗平？

不，自己隻是一隻低賤的螞蟻，怎麼值得讓蔣宗平蔣小侯爺花費如此大的精力。

又想起高鳳成，甯芫苦笑，是因為那日她讓他在宋姑娘面前失了面子麼？所以如今這樣大張旗鼓報複她？隻是，她都要活不下去了，卻沒想到，他竟然要趕盡殺絕。

甯芫頂着大太陽，漫無目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途徑好幾處店家，甯芫一一問過，裡面的人說的話大差不差，俱是拒絕。

甯芫頹敗的從店裡出來，站在街道上一處陰涼處，胃裡又餓又渴。不如再去要飯罷！這個想法在甯芫腦中轉了一圈，又被自己狠狠摁了下去。

不行，甯芫，不行。

你吃了那麼多苦，被那麼多人欺負，不是為了讓你繼續回去要飯的。

甯芫咬咬牙，在一棵大樹陰涼處坐下，細細思量。

不遠處傳來吵鬧聲，甯芫雖心生疲憊，吵鬧聲愈來愈響，甯芫視線不自覺飄了過去，是溢香樓的方向。

溢香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多少達官貴人每日從樓裡進出，真金白銀更是不知道送進去了多少。

甯芫抿唇。

若是她走投無路……

如今她不正是走投無路之際麼……？

溢香樓門口圍了一圈人，外圈大多是看熱鬧的，裡圈吵吵嚷嚷的，不一會兒，從溢香樓裡出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打手，手中拿着皮鞭一頓亂甩，人群霎時四散。

零零散散看熱鬧之人往四處走，甯芫不經意間便聽了一耳朵。

“哎，老陳家那小閨女确實是可憐，被她那爹送進溢香樓好幾次，每次都想着跑，你想那溢香樓是什麼地方？進去了，還能再出的來麼？”

“是啊，她這回又被溢香樓那幫人拉回去，這次，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她什麼都沒有，娘不親爹不愛的，也沒個客人想保她，跑出來作甚，還不如在裡頭呆着，起碼還能留下一條命。”

兩人連連歎息。

甯芫聽着這長長的歎息，心中也是一痛。

不，她不能去，便是再走投無路，也不能進溢香樓。

但凡她進了，之後一輩子便毀了，别提之後能有任何出頭之日了。

甯芫揉了揉自己糾痛在一起的胃，隔着衣衫，她捏了捏自己懷中那個小小的紫紅色香囊，慢慢起身，朝着武平侯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