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到自己短租的農戶屋子之時,整個人都腦袋發懵。
她看着門外像垃圾一般被丢在門外的紅絲喜被與整套,整個人眼睛像是被針戳了一樣疼。
地上的被褥,鴛鴦枕套……大剌剌被四散在地上,布滿灰塵,原本鮮亮的紅色被蒙上一層髒污,不堪入目。
甯芫火一下子從心底冒起,直竄腦頂。
誰!到底是誰!趁她出門的時候把東西全翻着丢了出來!
甯芫抱着木盒,沖進屋裡,想知道罪魁禍首是否還在屋中。等她孤零零一人站在屋子裡時,甯芫才發覺,屋中一片狼藉,卻空無一人。
甯芫将手中裝着銀兩的木盒抱得死緊,指甲深深嵌入木盒中,隻有這樣,甯芫才覺得自己能忍得住不哭。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裡飄蕩而上,印在甯芫腦中。
是不是我這人就活該命不好?
是不是我天生就該在街道上乞讨?
不然為何我,拼勁一切力氣,最終卻始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甯芫幹脆蹲坐在門口木樁上,深吸一口氣,冷眼看着屋中這一片狼藉。
原本便不指望這些嫁妝能原價賣出,這會又來這麼一出,更不知能賣幾個銀兩了。
甯芫撫摸着手中的木盒,心想,高鳳成雖然人不怎麼樣,但屬實大方。暫且忍一忍,我還有這五百兩銀子傍身。
甯芫想不明白,有誰會破門而入,故意将她的嫁妝散落在外?她的嫁妝,也值不了幾個錢。
除了高鳳成,沒有人知道她會從這個屋子出嫁……
甯芫搖搖頭,她剛從高府出來,如果此事真是高鳳成所幹,他不會是那副表情。
又或是純粹是她命不好,遇到盜賊入室,發現屋中除了嫁妝,沒幾個銅闆,甚而惱羞成怒,借此諷刺羞辱?
甯芫起身查看門鎖,将那鎖捏在手中,仔細從鎖眼往裡看,看不出什麼名堂。
甯芫放下鎖,深知不論何種情況,這地方,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畢竟她手中有了這五百兩銀子,若是此事再有一次……甯芫搖搖頭,不願再想。
甯芫到側房木箱翻找半天,才找一根兩指粗麻繩,這麻繩還是上次她幫張嬸從井裡打水,張嬸送她的。
後來張嬸暗示了幾次,似是想要回去,甯芫愣是裝個聽不懂,幾次下來,張嬸也覺得沒太大意思,讷讷不再多提。卻沒想成,如今派上了用場。
甯芫從屋外将棉被,被褥,枕套一一收齊,抱在懷中,挪到了裡屋炕上。
又細細挨個拍打,整理了一番。
哎。
甯芫看着土炕上收拾出來的一套鮮紅色嫁衣歎氣。
嫁衣顔色鮮紅,隐隐透出錦緞的絲滑光亮,嫁衣衣襟前還用绛紫色絲線繡着小小的鴛鴦戲水圖,
兩隻鴛鴦圓乎乎,胖嘟嘟,很是嬌憨可愛,跟兩隻小胖鴨子似的。
找繡娘太費銀子了,況且嫁衣她這輩子也隻穿一次而已,為何要花大價錢找繡娘?
甯芫幹脆心一橫,給張嬸子家打了半個月的井水,好說歹說,張嬸才拿出自己年輕時候的手藝,教了甯芫兩天。
隻是張嬸子也隻會繡一些簡易的小花啊小草,哪會什麼鴛鴦戲水,哪會什麼福祿呈祥。甯芫心想,鴛鴦?何為鴛鴦?我看同河邊上叽叽呱呱的鴨子無甚區别!
便一邊學,一邊已然上手,将兩隻胖乎鴨兒整整齊齊繡在了嫁衣上。
隻是她想錯了!
原本她想着,這嫁衣她一輩子反正隻穿一次,卻
未成想,竟一次都未穿上過。
甯芫有些心煩。
她将嫁衣折了兩折,放到了最下面。
又将被褥等整理整齊,平平整整鋪平,磊了起來。
再将那根麻繩從嫁衣最下面穿過,纏繞上來,将嫁妝們綁了個紮紮實實,才輕籲一口氣,在最上面打了個結。
然後甯芫胸前背着個背囊,裡面安穩放着她那五百兩白銀,身後背着一大捆紅衣嫁妝,連夜鎖了門,另尋住處。
甯芫街上混迹多年,哪裡的客棧便宜安全,她心裡再是清楚不過,絲毫不帶猶豫,眼神清明,直奔來福客棧而去。
隻是當她行色匆匆,還未至來福客棧之時,不知道從何處牆角突然閃出幾個蒙面黑衣男人,一言不發,擋在甯芫前面。
甯芫心中咯噔一下,面色謹慎,一句話不問,腳尖換個方向,拔腿便跑。
甯芫跑的呼哧呼哧的,連肺部都隐隐作痛,氣喘的像個快要破碎的老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