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沒有越獄,沒有從庇護所外找回來,沒有信仰那個殺人魔……對啊,如果他不再信仰那個殺人魔,就不會再給别人帶來無妄之災了吧?
想到這裡,他拿起地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腦袋。這一砸,他直接眼冒金星昏厥倒地。
猛烈的碰撞下,少年腦海中有關放逐日的回憶正在消失,同時,腐朽化的特征也開始在他身上顯現。他的眼珠逐漸渾濁,血肉化開露出白骨,就連心跳呼吸也停了下來。
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過往的畫卷在眼前一一展開。
這就是走馬燈嗎?但畫面中的主角,似乎不是我——少年如此想着,平靜地迎接着死亡,然而,他看見走馬燈中的人影朝自己走了過來。
“你不準忘了我,我要在你的心裡留下無法抹除的烙印,我要你的全部生命與我綁定!”
“……你是誰?霸道總裁…已經不流行了。”
“我是白沮溺,你所信仰的「神」。”
“白居易?看來我真的要死了……”
“在你向我複仇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所以,帶着你的諧音梗滾回現實。”
白色的人影拍了拍手,少年腳下的地面頃刻坍塌。蔣身遙墜向無盡的黑暗,看着那一點白色越來越小,直到視野被漆黑填滿,失重感也将他拉回了現實。
他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盤坐在他身側的六月雪。少女紅着眼眶,全力為自己治療,在她身邊,護衛正拿着牛首杖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你個傻瓜,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她哭喊着撲到了少年胸前,蔣身遙想要撫摸她的栗色短發,可是伸出去的手,最終還是停留在了半空。
少年猶豫片刻後将六月雪輕輕推開,扭過頭去說:“我不會有事的……我們,就此别過吧。”
他的舉動激怒了一旁的李爍,後者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正合我意,老子看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像你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就該早點去死!”
類似的話,他這十七年間已經聽過太多次,少年隻是擡眸望了一眼護衛,并沒有辯解的打算。
我也想死,可是它不讓啊。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如今的世道,活着本來就不容易,正因如此,我們才更應該珍惜彼此。”六月雪一把抓住蔣身遙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說,“如果你的異常舉動是因為癔症,請原諒我采取強硬手段。”
這就是威逼利誘軟硬皆施嗎……看着那雙和太陽一個顔色的眼睛,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在「蠟炬城」道别吧。”
“這樣才對嘛,你一定餓壞了吧——這是我從便利店拿的面包,已經被我淨化過了,你放心吃!”
“你非要這樣我也無話可說,我去放哨了。”李爍看着六月雪給“敵人”提供食品,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離開了地下倉庫。
隻是這一去,他便再也沒有回來。
一小時後,修整完畢的兩人走出了倉庫。他們呼喊護衛的名字卻沒有人應答,剛一出門,二人就看到了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屍體旁,一個青棕色頭發的赤膊男子啃咬着一隻斷掉的手臂,看見來了人,他竟然若無其事地打了個招呼:“嗨,又見面了。”
“王敗臣,是你殺了他?”
那家夥沒有回答,他丢下那隻手臂,一眨眼便竄到蔣身遙旁邊,然後撲通一下跪了下來說:“求求你把我變成腐屍吧,我他媽啃啃啃啃啃啃,我要啃遍全世界!”
“……癔症,應該不會傳染吧?”
“不會,隻會遺傳。”
“那就别理這個跳梁小醜,我們出發吧。”
“放着他不管的話,指不定過會兒又會追上來,我來把他定住。”
說罷,六月雪在赤膊男子身上紮了幾針,那人立刻僵在原地動彈不得。被定住的王敗臣向蔣身遙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對方并沒有搭理他,而是在便利店裡搜尋着能用上的物品。
二人搜刮完此地後便離開了,離開時,六月雪還不忘“貼心”地提醒王敗臣:“沒人給你解穴的話你就站一輩子吧,反正你也變不成腐屍,勸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自生自滅。”
這下,蔣身遙似乎理解了什麼叫“是藥三分毒”——藥可救人,亦可殺人,沒想到看似溫順的她,也有着這樣的一面。
“阿遙你怎麼了,面色好像有些差呢。”
“沒、沒什麼,下一個物資富集區是往西北方向走吧?三十公裡的距離有些遠,需要我再操控幾隻腐屍嗎?”
“這次就免了,用我找來的單車吧。你的能力包含了太多未知性,還是少用為妙。”
她這是對我起疑心了嗎,在我昏迷期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蔣身遙試着揣測六月雪的内心,可是本就不善交際的他,又怎麼可能看穿少女的心思呢?
還是作罷。
兩小時後,他們來到了目的地——這裡是夜照城的出關口,不過由于庇護所已經淪陷,此地自然也沒有什麼活人。
沒有被腐朽侵蝕的,隻有二人面前的那座加油站。既然這裡沒有腐朽,就說明建築物内有虔信人支撐屏障,也意味着,這裡會有許多幸存者。
想到他們在便利店的遭遇,蔣身遙走着走着便停在了原地,他對六月雪說:“這次我就不進去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放心。”
“……好,那我先去裡面探探究竟。”
她果然發現什麼了吧……蔣身遙有些落寞地眺望少女離去的背影,忽然,他感覺有一個冷冰冰的物體抵在了自己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