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想,怎麼會是活的呢?
三哥給她做的,不都是木頭鳥然後上漆嗎?
但紀筝沒有繼續深思下去,紀十一已經急着給她介紹,“元寶它會講話的。”
名為元寶的牡丹鳥,立刻發聲,“大壞蛋。”
“紀筝大壞蛋。”
紀筝愣了愣,随後站起來,“好你個三哥,教鳥兒來罵我?”
她佯裝發怒,插腰指着紀十一,“你等着。”
紀十一早有準備。把牡丹鳥往懷裡一藏。背身就跑。
這麼多年,和紀筝鬥智鬥勇,玩孩子式的遊戲,他早就訓出條件反射了。
得虧他了,那麼大的體格,溜起來卻身法靈活。
牡丹鳥還從他衣襟探出頭來,“主人,跑。大壞蛋紀筝。”
紀筝插着腰樂不可支。想追都笑得沒力氣了。
經過紀十一這麼攪活,宴席的氛圍都變得歡快許多。
快樂的時光短暫。
紀筝連晚飯都沒用,就累得叫水洗澡。
或許是及笄前一夜熬夜了吧,洗完後,紀筝對鏡照照,還好二哥有先見之明,給她備了蓮心茶,她臉上沒有起紅疹。
等等,紀筝的思考斷了一下。心頭發熱。
但下一秒,一種困意襲來,她擋不住,幾乎是幾步就到床邊,腦袋沾枕頭就睡了。
頭着枕頭的一刻,紀筝的腦海裡又竄過疑慮。
哪裡,不太對 。
突厥毀約,幾次小規模侵擾,大哥不是在邊疆禦敵嗎?及笄禮,大哥盡量趕回來,時間上應該将将好,耽誤一時半刻都會趕不上。大哥,還從容得有時間換衣服?
頭好痛,紀筝敲敲腦袋。
還有師父……師父呢。
此刻。
服侍她的丫鬟像是能讀心一樣,來替紀筝蓋被子,“小姐,扶搖子真人在外捉妖。晚點就來看望小姐啦。”
“嗯……”
紀筝迷迷糊糊,眼前光怪陸離,日子像是抓不住的流星,倏忽而過。
好像,做了很多很多夢。
醒來,天還沒亮。
紀筝揉揉眼,卻見滿屋喜字,梳妝台前擺着鳳冠霞帔。
“小姐,您若是困,先閉着眼,奴婢給您開臉。”
紀筝被推到梳妝台前坐下,一臉莫名。婆子已經開始替她開面。這可是出嫁前必備的。
好困。
對啊,紀筝想起來,及笄之後,爹爹要給她擇親事。并且容許她自行挑選夫婿。
她選了紀瑄。
二哥有一點意外,但沒有拒絕。
這樁婚事進行得還算順利。除了外界稍有些閑言碎語外,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
紀相那邊自不必說,能把紀筝留在家中,常伴眼前是最好的。過了及笄,紀筝就不用東奔西跑當道姑了,可以長留在相府。
而紀瑄也是他看着長大的,禀賦聰慧,端的又是月神一樣的好相貌,在官場裡也憑自己的實力掙到了前程,時任大理寺推丞,飽受同值們的贊賞。
頂頂重要的是,他對筝兒是掏心掏肺的好。
紀相浸|淫官場多年,紀瑄是不是裝的,他到眼便知。縱然紀瑄有寄人籬下的冷情敏感,但對紀筝,的确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有他來照顧紀筝,紀相是放心的。
這才是紀相同意這門親事的根本原因。
隻不過,對外的說辭是,紀瑄和筝兒結親,屬于親上加親。
此時,閨房中正開臉的紀筝,“疼。”
婆子住了手,“小姐恕罪。”又叫人拿了備好的蘆荟膏來,替紀筝的痛處濕敷,“小姐熬一熬,等會上完妝就待嫁給二公……姑爺了。”
她們的語氣裡,充滿了善意的調侃。
可紀筝卻覺疏離。
她好像融不進這種待嫁興奮的氛圍。
怎麼說……好像,在做夢一樣。
“哈——”紀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開始犯困,她懶怠地說,“你們随便弄吧,隻輕些。”
不知不覺,紀筝又睡着了。中途醒過一次,是坐在花轎裡。
她出嫁都不出相府,不過走個過場,從自己的院子嫁到二哥那邊住,她也少些折騰。
跨火盆、執手拜天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龍鳳高燭在喜房内燃燒,紀筝坐在滿床的花生棗子上,實在硌得慌。鳳冠沉重,壓得她脖子疼,她偷偷去了遮面的團扇,一歪頭,倚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夜深。
紀瑄知她不喜酒味,特意沐浴洗去一身酒味,才推門進入新房。
鬧洞房的風俗,他和紀相一同推掉了。
無他,不想苦了紀筝。
卻見自己的新婚妻子,已經睡着了。
紀瑄啞然失笑,一看就知道她太累了,先替她解開鳳冠,又抱她在懷裡,讓她平躺。紀瑄則輕手揉捏着她的脖頸,“筝兒,這樣歪頭睡,當心落枕。”
紀筝睡眼朦胧,燭光照影中,愈顯迷離動人。
“困。”
越來越困,困到醒不過來。
“合卺酒還喝嗎?”
紀筝在他懷裡挪了挪,讓姿勢更舒服。“不喝,困。”
紀瑄:“好。”
一個字,語氣寵溺過了頭。他毫不介意紀筝私自去了團扇,又不喝合卺酒的任性。盡管這在風俗裡是不好的兆頭,但是他不放在心上。隻要他和紀筝還在一起就好……
他什麼都沒有了。
他,隻有紀筝了。
紀筝半夢半醒間。
溫柔的親吻壓上來,好像帶着某種虔誠,仿佛她是他全部的救贖。
“二哥。”
溫柔的吻,便轉向激烈。
紀筝不由喘息困難,拿手抵住對方的胸前。
紀筝不耐地睜開眼,目光斜了斜,看見桌上的紅燭,和根本沒用過的合卺酒,酒壺反射出冷冷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比酒壺的光還冷。
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
她說不出來,心底那種抗拒。從何而來。
但在紀瑄想更進一步時,紀筝果斷地攔住他的手。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