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得再說,随便習燃怎麼想,總不過無傷大雅。但沒想到今天會出這麼一遭,還惹得陸明影這樣生氣。
陸明影見不得她這樣的表情,慣性讓他想投降,但此刻生生忍住,沉默的看向窗外。
山路已經染上秋色,有種寂靜清冷的感覺,梧桐樹在車窗上急速後退,車裡靜的能聽見心跳聲。
“公開又能怎樣?”
車子行到半路,即将轉下山口,他忽然出聲打破沉默。
他一忍再忍,卻不明白這合法關系究竟要忍什麼。
是他拿不出手,還是見不得人,要她偷人一樣東躲西藏?他都多少年沒有與人紅過臉了,剛才竟然與一個毛頭小子一來一回的争辯,臉面都不要了,她還在怕什麼?
陸明影以一顆三十二歲的、事業有成的男人心去揣度她,覺得前路毫無坎坷,但他驟然的問話卻讓孟禾璧愣了下,詫異的偏頭确認,“老陸,你在說什麼?”
是她發燒聽錯了嗎?
“公開。”
他言簡意赅。
“不行!”
孟禾璧睜大眼睛,下意識反駁。
她還在讀書,未免閑話不公開。
婚期約兩年,溶津回來就離婚。
這不是婚前就确認過的原則嗎?
即便在呈溪的那一夜,也隻是對第二條的試探,她将那理解為情緒上頭,睡過之後的情感沖動,他們都沒想過完全不留後路的公開。
怎麼現在又這樣了呢?
孟禾璧不加掩飾的神情讓陸明影心裡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安靜扭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車裡一片安靜,隻有齊陽在專心的開車,不專心也看不出來。
孟禾璧靜靜等待着陸明影的回應,隻是他始終沒有再理自己的意思,澀然的張了張口,最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低低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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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勝古園,梅姨已經離開回家過中秋。她提前煮好了姜湯,準備了冰袋和藥,詳細位置寫在一張便利貼上,貼在玄關口。
孟禾璧回來時摘下,攥在手裡。
家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顯得格外的空蕩。他們依舊不講話,孟禾璧隻好低頭換鞋,結果脫鞋的時候因為發燒眩暈了兩秒,被陸明影眼疾手快的扶住。
“嗳。”孟禾璧按住他躬下來的肩膀,垂着眼,“不用抱,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抱都不能抱了?”陸明影眉心緊擰,擡起眼看她,但橫在她腿彎的胳膊沒有收回。
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對峙,最後孟禾璧先扛不住,收回手,張開胳膊。
陸明影沉默的躬身将她打橫抱起。
從玄關到樓上卧室有一段距離,陸明影抱着她不講話,孟禾璧也就靠在他的肩上不講話。
他們将車裡的冷戰氣氛帶回到家裡,一言不發的,難以解脫的,此刻也将帶回到往日情意綿綿的卧室。
快進卧室門的時候孟禾璧忽然攥緊他一面襯衫,聲音帶點潮意:“不想進去。”
陸明影怔了下,低頭想看看她,可孟禾璧已經将一張臉埋進他身前,悄然的掩飾着。
懷裡的人還在體熱,薄薄的衣料難以抵擋,一蓬一蓬的傳到他的皮膚,她一點點輕微的抽動着,沒一會兒他左胸前的襯衫就一片濕熱。
孟禾璧并不哭出聲,隻是小聲的抽噎,像怕驚擾了誰,又像是覺得自己沒道理在陸明影面前哭,可又不得不哭,隻好哭的偷偷摸摸。
陸明影抱着她,一顆心因她的眼淚絞痛着。
快步走進卧室,想把她放在床上看看情況,結果孟禾璧以為他要丢下自己走,手臂立刻緊緊抱住他,哭到抽噎,“你别走你别走...”
陸明影眼中閃過痛色,沒想到會将她吓成這樣,胳膊立刻收緊,将她放在腿上抱着,不住的安慰,“不走,我不走。乖,不怕。”
在孟禾璧在玄關口眩暈的時候,他就已經懊悔。她現在身體燙的火爐一樣,根本承受不住今天一番又一番的情緒波動,這全是他的罪過。
然而孟禾璧沒能因為他的安慰停止哭泣,反而哭的更狠,她抽噎的要換不過氣的說,“我...我...第一次師門聚餐的時候,就說過有男友,當時習燃就在。”
陸明影給她順着背的手狠狠頓住,他不知道小姑娘說過這話,那會還是她因為車庫的事情不高興的時候。
孟禾璧繼續哭着說:“我..平常都隻和劉平一起吃飯,要麼就是我一個人,我沒有其他的朋友,我的時間...除了學習,就是你....”
“去爬山...是因為,因為,劉平在開學前,去實驗室幫我頂了好幾天,她邀請我,我不好拒絕。”
孟禾璧哭的整個身體都是紅的,一邊哭一邊咳嗽,“昨天晚上習燃給了我一條厚毯子,給劉平和黃苓的是薄毯子,我想表明拒絕的态度,沒蓋才着涼...”
“我沒有...沒有和别人有越界關系...”
最後整個人頭昏的沒力,呼吸急促,最後撐不住了抽幹了力氣似的,隻能頭歪在陸明影肩膀上。
她當然知道陸明影對她好,從呈溪那一夜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暫時給不了陸明影想要的答案,但她想,一定要加倍對陸明影好才行,起碼在在一起的時間裡,她能做到百分百愛他。
可她受不了陸明影的誤會和冷漠。
她不喜歡冷戰。
陸明影抱着她,一顆心也疼到受不了,他好像聽完了孟禾璧這短短一個月來的所有生活。
隻有學習和他。
所以他還在患得患失什麼呢?
除了抽自己兩個耳光,任何話在此刻都很無力,他隻能一遍遍吻幹她的眼淚,澀然的,悔恨的說,“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孟禾璧哭完就頭疼,渾身沒勁兒,眼睛已經紅腫不堪,眼淚一股股的往外湧,但依舊勉強擡起手,抱着他的脖子。
“我沒怪你。”她說。
陸明影對她的好,她全記在心裡,她不會怪他。
陸明影因她的話難忍的皺眉,最後他們就這樣額抵額,差點将他的眼淚也哄出來。
藥、姜湯和冰袋放好在卧室的保溫箱和冰箱裡。哭過了,陸明影把藥和姜湯拿出來,先吹涼了姜湯喂她。
“小心燙。”
“嗯。”
孟禾璧還拉着陸明影的衣角,不間斷的吸吸鼻子,明顯哭傷了,身體肌肉和神經還沒緩過來。
喂完藥,陸明影抱着她躺下,他睜着眼睛,任由自責與愧疚為刀将他的靈魂千刀萬剮,大她的九歲都白長了,竟能幹出這荒唐事來。
“今天的事情已經讓齊陽處理了,放心。”
他語氣寥寥,有種不知寬慰她還是寬慰自己的意思。
“嗯,沒關系。”
孟禾璧痛哭一場後反而坦然了。
她額頭頂着冰袋,整個人反倒冷靜下來,甚至不知從哪斜生出勇氣。
公開就公開了,大不了傳閑話,大不了一條後路都沒有,她不怕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