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璧開了一上午的選題會,下午做實驗到六點,剛要去食堂湊乎一口再回實驗室,就接到了許維之的電話,說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晚餐,孟禾璧自然不會拒絕。
許維之的晚餐比劉平他們簡單很多,就在她的辦公室,點幾個清淡的小菜,問問她開學的近況,順便聊聊之後的打算。
孟禾璧洗幹淨手,将外賣盒拆開,一盒盒往桌子上排列,兩人閑聊,“挺好的,就是最近有些焦慮。”
心不在焉的拆外賣,手不小心被塑料邊緣劃破一條小口子,孟禾璧輕輕“嘶”了一聲,然後沒當回事的擠出餘血,抽了張面巾紙裹着。
許維之在飲水機接熱水,半回身看向她,“就根據一開始的研究計劃來,大方向沒問題,怎麼忽然開始焦慮?”
孟禾璧捏着手指,皺眉:“可能是時間緊任務重,我怕兩頭一起抓,反而拿不到聯培的機會。”
她最近的實驗并不順利,再加上晚上學英語占用一些時間,睡眠也不充足,所以學習效果不是很好。
許維之了解孟禾璧,看着沒心沒肺,其實心思很重,想的也多。不過見她這幅樣子,許維之反而欣慰的點頭:“會焦慮說明你比其他人更早的進入狀态了。多少博士開學第一個月還在享受校園生活呢,一點緊迫感都沒有,你這樣很好。”
“老師。”孟禾璧苦笑一聲,癱坐在椅子上,“您就别說風涼話了。我真的有點焦慮,這才剛開學。”
“你知道這才剛開始就好。”許維之回到座位上,将水杯遞給她,“從客觀上看,你申到的希望比任何人都大。如果連你都焦慮,可想而知别人的心境。讀博比的就是心态,你要是剛開學就崩心态,以後可怎麼成?”
是啊,讀博壓力不小,一開始就崩心态,後面隻會連續崩。
孟禾璧被點出命門,“我調節調節。”
許維之歎氣,不免想到杜逢澤,憂心的皺起眉頭:“一定要适當放松,别像你杜師兄似的,眼看着要博三了,他連開題都費勁,這情況真讓人擔心。”
其實孟禾璧早就想問了,杜逢澤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對她惡意那麼大?
孟禾璧:“老師,杜師兄是有什麼困難嗎?”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大約是情感生活出了些問題,他有個異國的女友。”
“他女友要和他分手?”
“應該已經分了。”許維之擺擺手,不願再繼續說杜逢澤,“别聊他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對于他這樣的,我能幫的已經都幫了,為情所困的事情咱們都替他解決不了。好了,我們說回你的課題,當務之急還是将語言成績先搞定,盡快搞定。另外就是論文,要抓緊寫了。”
許維之是一位十分盡職高效的博導,一餐飯吃完,孟禾璧除了帶走空飯盒,還有一串國外高校的博導名單。
“你的條件可選的老師還是很多的,盡早決定,我也好提前聯系寫信。”
許維之将手裡的幾本書裝進手提袋中遞給她。
孟禾璧連忙接過:“謝謝老師。”
許維之搖頭,頓了頓又說:“還是要好好休息的,别把身體搞壞了。”
孟禾璧點頭。
她又在門口留了會兒,安安靜靜的看向許維之。她想許維之可能還會問些什麼,譬如問她和陸先生的關系,但許維之隻是沖她笑笑,說:“去吧,其餘的你自己看。”
誠如對杜逢澤的态度,許維之并不喜歡過問學生的私事
其實站在許維之的角度,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隻能順其自然。更何況她最一開始就攔過,奈何防不住,那就隻能看孟禾璧自己的造化了。
從許維之辦公室出來,丢掉垃圾,剛回到宿舍樓下,在電梯口碰到了習燃。
這位習師兄今天一身運動裝扮,看起來剛從籃球場回來。
打過招呼,一起進電梯,習燃率先開口:“去圖書館了?”
他看到她手裡拿的書。
孟禾璧搖頭,誠實回答:“許教授借我看的。”
習燃挑眉,往她那頭稍微走了一步,略微低頭,随意看了眼手提袋中露出的一本書的書脊。
驟然侵入的氣息,洗衣液的味道夾雜着薄汗,幾乎要碰到她的肩膀。
但隻一瞬間,還沒等孟禾璧躲開,對方便恢複了原來的站姿,似乎他忽然的靠近隻是為了看清楚書的名字。
“梅克斯教授的書,目前國内沒有引進,在國外也難買,蠻珍貴。聽說你要申請聯培?”習燃語氣淡淡的。
孟禾璧還處在被人入侵社交距離的茫然中,懵懵然的吐出一口氣:“對。”
習燃低沉沉的笑了聲,忽然看向她:“你說話一直這麼簡短嗎?”
上次吃飯的時候她就不怎麼說話,要麼“随便”,要麼“都行”,總而言之,冷極了。
“啊?”
男生那一層到了,習燃當沒說過話似的走出去,同她道别,“我到了,再見。”
孟禾璧點點頭,“拜。”
習燃又無聲笑了下,伸手幫她按了關門鍵。
孟禾璧沒有将這位習燃師兄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她回到宿舍,先将許維之借給她的書規整碼在書架上,發現上面有些灰塵,又絞了抹布來,将書架擦幹淨才放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許維之聊完後輕松些,她今天晚上想放松一會兒,也不打算學習了,幹脆将宿舍都擦洗了一遍,看到衛生間一角的藍色拖布桶,又想起陸明影昨天任勞任怨幹活兒的樣子,兀自笑了兩聲。
勞累了半天,還被趕了出去,陸先生也是蠻慘的。
将抹布在架子上搭好,她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看書,隻是她看的并不專心,書又是英文的,總投入不進去,她每看一會兒,就瞥一眼擱在書桌上的手機。
快九點了,他怎麼還不給自己打電話?
就在她耐心告罄準備打一個過去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孟禾璧立馬從床上跪起來,探身從桌子上拿來手機。
是一條請求添加好友的信息。
備注是農學院xr。
孟禾璧不清楚這個xr是誰,但最近加她的大一大二小朋友太多了,她沒多想,直接通過了,反正是農學院的。
通過好友後,她又重新刷新手機,發現自己和陸明影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午鬥嘴的部分。
也就是說,今天一天他們都沒有聯系。
孟禾璧想了想,陸明影應該是在忙,不然不會不給她發消息。
于是她給齊陽去了一條消息,問陸明影在做什麼。
齊陽那端回複的很快:「陸總還在商務晚餐,馬上結束。」
在應酬啊,那怪不得。
她想起陸明影每次商務晚餐都會喝很多酒,頓了頓,問齊陽:「喝酒了嗎?」
齊陽:「還好。有女士在場,點到為止的份量。」
齊陽是一位高度負責的秘書,具體表現為對他說的話進行準确表達,因而擅長通過一些标志物或參照物,幫助提問者準确掌握他隔着電話的描述。
孟禾璧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齊陽說的份量。
是陪女士喝酒的份量。
孟禾璧深吸一口氣,回複:「知道了,不要告訴他我問過。謝謝。」
想了想,又覺得齊陽不一定會聽她的,又補了一句:「敢告訴他,我就讓老陸扣你工資!」「超兇貓貓頭。」
齊陽看着那張表情包:......
他為什麼覺得太太今天心情不太好?
關掉手機,孟禾璧也沒什麼心情看書了,将手機重新放回桌子上,抱着被子看了會兒天花闆,心裡沉沉的抓着她往下墜,最後一團亂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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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影從會館中出來的時候,身上的酒氣已經淡了些,但在外套上還沾了點。
陳炳鐘十分客氣的要送他回去,陸明影忙擺手婉拒:“齊陽送就好,多謝陳叔。”
“成,我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婧靈,和你明影哥道别啊。”
陳炳鐘給女兒使眼色,陳婧靈意會,忙上前一步:“明影哥,路上小心。合作的事情,等你出差回來,我再親自找你細談。”
陸明影沒什麼表情的點頭,反手将車門拉開,半個身子馬上坐進去,“好說,叫名字就行。對了,到時候你和陳叔一起來,第一次做生意,還是得長輩多把關。”
陳婧靈表情怔了下,最後點頭:“好,多謝。”
關上車門,陸明影長舒一口氣,拿出私人手機,發現已經沒電了,順手遞給齊陽充電,“去學校。”
齊陽讓司機導航,順口問:“您真的要和陳家合作開發度假村,幫他女兒練手?”
“八九不離十。”陸明影按了按眉心,将領帶抽出來甩到一邊,“老顧生病的時候,陳叔沒少幫忙,陳家和陸女士的關系一向不錯,人情世故的事情,推不了。”
隻是這種人情世故的事情要他來應付,可真是...
陸明影吐一口濁氣,心裡煩得很。
孟禾璧心裡也煩的很,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氣自己明明時間緊張,還因為學業的事情焦慮無比,可還是因為一句“有女士在”心煩。
她在心中痛罵了自己三遍,然後翻身起床,拿出平闆,開始刷單詞。
學習。
心煩的時候就學習,想男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沒有開燈,隻将平闆放在枕頭上,就着平闆倒映出來的屏幕光,握着電容筆,一個一個的默寫過去。
寫到第一百個的時候,她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有女士就有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