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溪的遊船夜宴的推廣比想象中困難一些,陸明影原定的一周回家也被推成了兩周。
所以他想将孟禾璧接過去。
孟禾璧握着電話:“明天嗎?”
“明天一早,我走不開,齊陽去接你。”陸明影按按眉心,“我想你開學前不好總在工作,來這邊轉轉,全當放松。你怎麼考慮?”
陸明影盡可能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理由充分又正常。當然,就算抛開他的私心不談,也沒有将人圈在實驗室一直幹活到開學的道理。小孩上學前,總要帶出來玩一玩,散散心。他認為這樣很合理。
孟禾璧沒他想的那麼多,“明早幾點?”
陸明影查閱下齊陽給的行程:“你睡醒之後,八點鐘。”
孟禾璧淡定的點點頭:“我要帶什麼嗎?”
“把你自己帶過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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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第二天一早孟禾璧便火急火燎的推開了房間門,一路扶着樓梯小跑下去,大喊“梅姨”。
梅姨從房間裡出來,将穿了一半的綢衫系妥帖,往樓梯上探頭,“怎麼了,小祖宗。”
孟禾璧笑,跑下來攀住她的胳膊,“梅姨,之前我搬家過來的衣服,您都收到哪裡去了?”
她剛才收拾行李,記得她似乎有一件山岚綠的緞面睡裙,挂脖的寬肩帶,印象中是她在京北買的,之前和冬衣一起收到箱子中了,這時候穿正合适。
梅姨思索,“好像在客卧,我上去找找。”
梅姨去找衣服的時候孟禾璧正巧收到劉平發來的電子簡曆,問她今天有沒有時間去圖書館學習,順便和她一起改簡曆。
孟禾璧當然不能應她的約,隻好回複:「小平,我幫你改吧,你别管了。」
劉平秒回一排親親表情:「不愧是學霸。其實你在實驗室的時候我就看出來,那勁頭,真是怕給陸總少賺一分錢。」
冷不丁的這是在說什麼。
孟禾璧用手背捂了捂臉,回複:「媽粉的自我修養罷了。」
放下手機,梅姨已經把她的睡裙找出來了,因為放在箱子裡久了有潮味,梅姨又幫她洗了一遍,放進烘幹機烘幹了才給她,笑呵呵的問:“這是要出去玩兒?”
孟禾璧點了下頭,羞赧的笑笑,“嗯,去周邊轉轉。”
梅姨如陸明影說的那般是個有分寸的人,并不多問她與誰一起,什麼時候回來,隻說:“玩得愉快。”
最後孟禾璧将電腦塞進包裡,終于收拾妥當,齊陽剛好按門鈴。
“來啦。”孟禾璧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沒那麼雀躍,淡定的走過去開門。
齊陽依舊是她印象中的樣子,瘦高型,話少到疏離,此刻正伸出有些嶙峋的手,“早上好夫人,我幫您拿吧。”
打算寒暄兩句的孟禾璧隻好把雙肩包遞過去:“...謝謝。”
從市區到呈溪景區大約有兩小時車程,越往裡面越是盤山公路,孟禾璧沒吃早餐,又在車上玩了會兒手機,車開到一半就開始惡心。
“齊陽,你能讓我下車吐一會兒嗎?”孟禾璧顫巍巍的舉手。
齊陽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其實心裡已經快慌死了,他冷靜說,“前面有服務區,稍等我去給您買些水和藥。”
孟禾璧弱弱點頭。
中間陸明影打過電話來問,問他們還要多久才到,孟禾璧正打算說自己有些不舒服,可能要晚一點,但看到齊陽時不時飄過來的慌張眼神,又說,“快了。”
齊陽給她買了面包和水,吃過之後才能吃暈車藥,孟禾璧有些抱歉:“是我沒吃早飯導緻的,我本來就有一點暈車。”
她的本意是希望齊陽不要有心理負擔,但齊陽似乎誤解了,開始争相與她承認錯誤。
“是我車技不好,與您無關。”
“啊不不不,是我玩手機的原因。”
“不是的夫人,是我車技不好還開得太快。”
争辯到最後孟禾璧累了,指了指車:“請開車吧,你的夫人我已經沒事了。”
後半截的路程齊陽開的都很穩當,孟禾璧将窗戶搖下來,微涼的山風湧進來,帶着竹子與樹林的清苦味和落雨後的潮濕,将她從市區帶來的熱郁驅逐的消散無幾。
孟禾璧一直趴在車窗上吹風,直到深入山巒,竹林隐去,呈溪旅遊區幾個大字随着粉牆黛瓦的水鄉一點點出現,各式各樣的私家車和旅遊大巴排成一列,遊人如織,熙熙攘攘的人往入口走。
“都快八月末了,還有這麼多人?”孟禾璧有些驚訝。
齊陽點頭:“呈溪是今年剛開發的景區,自售票以來熱度沒斷過,再加上這幾天晚上有遊船夜宴,人就多起來了。”
齊陽将車繞開進去大門,從另一條小道進去,孟禾璧聽見沿途的人喊他齊總。
“老闆在開會,我先把您送到家裡吧。”
孟禾璧覺得自己好像在打開一個新世界的大門,齊陽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要在腦子裡先轉一會兒。
原來陸先生在這裡也有家嗎?
齊陽将她送到了一處宅子裡,青石闆路通向的最裡處那一間,牆外種着攀爬的三角梅和薔薇,隻不過這房子從外面看像清末年間的徽式古宅,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她吓了一跳,以為要住這裡。
直到齊陽引她往後走,才發現在宅子後面又新建了一幢仿古三層樓,天井處做了擴展,亮堂堂的,孟禾璧走進去一看,大約有兩進兩出。
把人安全送到,齊陽的使命已經完成,将她的包遞給她,“樓梯上去左轉第二間是老闆的房間。我去找老闆開會,您先休息一會兒,有事打我電話。”
“沒事,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送走了齊陽,孟禾璧才敢深呼一口氣,捂着自己的胃彎下腰來,她還是有些惡心的。
上了樓,意料之中的沒人,孟禾璧抱着雙肩包打量這間房間,懸空平地高台的木質大床,一水兒骐骥黑床品,對門的是一扇支開的窗戶,側面置榻,上面有薄毯靠枕和幾頁散着的資料。
無可否認的拘謹從她心底裡冒出來,像是忽然踏入了陸先生的秘密花園一樣讓她感到陌生,
孟禾璧視線環繞了一圈,大約那張榻最适合她休息。
胃中還有些隐隐翻滾,她立馬蜷着身體将包放在門口的紅檀木凳子上,脫了鞋縮到那張榻上。
梅雨滴落,山中更是多清涼雨,孟禾璧将毯子往身上一裹,雪松勾兌着檀香的味道浸潤着她的身體。孟禾璧瞬間松了神,将毯子拉到胳膊下,閉眼睡去。
窗外細雨霏霏,即便正午當頭也如陰雨連綿的光景一樣,幾縷細細密密的雨絲偶爾吹的偏斜進來,落在孟禾璧一雙圓潤的胳膊上。
陸明影散了會兒便匆匆往回趕,手裡提着兩份齊陽從食堂打來的飯。他推開門,剛要說話,腳步便不由得放輕。
她今天穿了他送她的那身明黃色旗袍,梳了他第一次見她時的公主頭,發梢卷了卷堆在腦後,偶爾翹起來的一縷被她不小心抿在唇側。
陸明影将飯放在桌子上,放輕了腳步靠近,伸手,緩緩地将她唇邊的頭發撚開。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梭巡,一寸一寸,眸中多有貪念。
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人終于承受不住他的視線,将臉往靠枕上轉,唇卻忍不住的往上揚。
“你看什麼。”
嬌氣的一聲,陸明影喉結滾動幾息,手搭在她胳膊上,剛要說話,卻摸到一手濕滑的潮氣。
“怎麼不關窗?”他伸手将她的臉轉過來,語氣帶幾分薄怒,将她手臂上的雨水揩去。
孟禾璧暫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的臉在陸先生掌裡托着,陸先生離得她很近,即便如此,她也顧不得那些快要交錯的呼吸,她由下而上看她時,隻發現,一周不見,他眼下的烏青似乎又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