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前想後,覺得是時候走一步明棋了。
茶台上的茶好像泡好了,太平猴魁的清香味被裝在青瓷杯中,光憑味道也能聞出是雨後的新茶。
孟禾璧被他望着,心中鼓噪不已,面上卻眨眨眼,忽然鼻尖聳動,“好香的茶。”
她小動物一樣尋着味道聞,刻意的緩解某些問題帶來的尴尬。
陸明影被她逗笑了,因她的抗拒而産生的不悅也散了不少。順着她的話岔開話題:“從柳老闆那裡拿的,你喜歡,今天走時我給你帶點。”
“不用了,我懶,等不及幾泡幾泡的出茶香。普通的碧螺春就好了。”孟禾璧忙擺手,欲蓋彌彰的找出手機,找着了又驚訝:“都快六點了,陸先生,我先走了。我晚上約了相親對象吃飯。”
“喝完再走吧,泡都泡了。”陸明影輕輕拉一把她的手腕,重新将人帶回到沙發上,慢條斯理的力道中卻有些不由分說的強勢。
幾次三番的抗拒,還撒謊,她哪來的相親對象?
孟禾璧手腕被短暫禁锢一瞬,有些驚愕詫異的看向陸先生。
“對了,齊陽說你有東西要給我,是什麼?”他若無其事的起身去拿茶壺,回來時繼續坐在她身邊,隻不過這次保持了合适的距離,沒有叫她不舒服,卻也沒叫她離自己太遠。
孟禾璧抿了抿唇,身上不禁發涼,有些猶豫該不該說:“沒什麼,就是實驗室的門禁卡。”
“哦,你不想要了?嘗嘗。”陸明影語氣平靜的給她續了新茶端過來,意料之中般的笑了,一雙眸子望住她,“還沒謝謝我,就着急拒絕我。看來禮物沒有送到心坎上,是我不好。”
孟禾璧猛的擡頭,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冰涼了,臉也虛白了不少。
陸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陸明影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眉心微擰。
他的确打算等公司的事情都落定,就與她挑明的,左不過就是一層窗戶紙,捅破就捅破了,他們男未婚女未嫁,李家的愣頭青也被他解決的一幹二淨,誰都礙不着他們。
但現在看來,小姑娘顯然沒做好準備,她看起來還不太想接受他,甚至要撒謊。
所以,就算沒有那個李簡之,她也不願意接受他嗎?
孟禾璧的确不會接受他,但也不知道怎麼與他說明白,她甚至敏銳的察覺到,不能再拿李簡之當擋箭牌。
“我想回去了,陸先生。”她隻好說。
雖然她現在想回家,也顯然回不了。
陸明影也清楚這一點,一雙眼看向她,語氣平靜:“你去哪?”
“去哪都好,我想走。”她聲音裡有些哭腔,她害怕了。
孟禾璧有種要被他拆吞入腹的錯覺,她覺得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她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竟然會覺得自己能夠攤牌,甩下卡後全身而退。
是她太把滬市的陸先生當回事,以為他一直都那麼溫和友好,誰知道徽南的陸先生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眼看着人要哭,陸明影心中再多的心思也瞬間偃旗息鼓,無奈歎氣:“想去哪,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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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不知道多少次坐陸明影的車,除去前幾次的緊張,忐忑與逐漸平和,她現在心裡又多了一個感覺——恐懼。
好不容易礙到他将自己送到羅西樓下,忙不疊的就要跳車。
陸明影見她這樣子,表情也不好看。
他跟着下車,見小姑娘臉已經虛白,隻有耳垂是紅的。
即便克制萬分,陸明影喉結還是滾動幾息,忍不住兩指夾住她的白嫩的耳垂輕輕撚了一下:“住得下嗎,還是我給你重新找個地方吧。”
孟禾璧被他動作吓了一跳,整個人都猛的抖動,縮了脖子:“不用,住的慣。我就想住這兒。”
陸明影眸色沉了兩分:“好,有需要随時聯系。你家的事情也是一樣,隻要你開口,我都能解決。”
孟禾璧垂眸,沒有應他,隻問了他一個問題——
“陸先生,您的相親還順利嗎?”
等陸明影的車已經開出去近一公裡,孟禾璧的心跳才逐漸平複下來,心中隻剩大禍臨頭的絕望。
短暫的清明中,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不能和陸先生攪在一起,攪在一起就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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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兩天,孟禾璧都借宿在羅西家,死活不回陸明影的消息。
陸明影大約也明白逼得太緊反而會适得其反,每天的消息隻控制在寥寥幾條,主打一個慢慢滲透她的生活。
羅西對這個陸先生好奇:“這什麼大老闆窮追不舍,你談談試試呗,怕什麼?”
羅西是個享樂主義者,對性/事、情/事都十分看得開,某種意義上幾乎不在乎對方的身份地位,隻顧自己開心就好。
而孟禾璧則恰恰與她相反,她對愛情不過分保守也不過分叛逆,對于這位陸先生,隻冷哼一聲:“他兩個月前就在相親了,他又是興恒的董事長。你說他會娶什麼樣的女人?”
羅西樂了:“小說裡的聯姻呗,娶有錢人家的小姐。”
孟禾璧也樂了:“上次去滬市出差,他與我說,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他需要一個妻子,因為他家裡有人身體不好。你說他現在有沒有妻子?”
“那肯定有了呗,都說是家庭原因了,那太爺爺一下令,孫子能不聽?”
羅西說完,對上孟禾璧似笑非笑的眼,表情逐漸凝重,“你是說他八成已經有未婚妻或妻子,想養你當金絲雀?”
孟禾璧一臉冷漠,将摘好的菜遞給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是,他拿我尋開心,打發他有錢人的無聊日子。但我不能拿我自己尋開心。”
她已經過的很艱難了,現在的她無家可歸,積蓄微薄,還要面臨巨大的家庭矛盾和九月份開學的學費生活費,實在沒有心力與一位大老闆周旋。
更重要的是,如果嚴霁淩和孟元清知道她在外面給大老闆當情婦,被大自己九歲的男人玩,是真的會與她斷絕關系的。
千夫所指的罪名,她受不起。
吃過飯,羅西要出門見客戶,她在一家房地産公司做中介,經常滿徽南的跑,臨出門前問孟禾璧要不要一起,她正好去新區,順路送她去基地。
拒絕了陸明影的實驗室,孟禾璧還沒和許維之那邊打招呼,她心想這事情複雜,還是當面說的好。而且和許維之解釋完,她還想請老師幫忙推薦一些生物科技或農業科技公司,她得趁着暑假沒結束,多賺一些錢,來保證開學之後的學費和生活支出...
孟禾璧收拾包:“好的西西,你等我一下。”
她從前天家裡帶出來的那些散頁裡找到自己的學術簡曆,又抽了一個拉杆夾,仔細封好,塞進包裡,打算拿給許維之方便她給自己推薦。
“好了,走吧。”坐上副駕,她示意羅西可以開車了。
羅西:“ok。”
等車開到半路,孟禾璧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來電顯示劉平。
接起來一聽,劉平的語氣格外焦急——
“師姐,你媽媽來基地了。正和老許說要給你退學,你快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