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陽帶着孟禾璧一路從地下車庫上去,三十三層,董事長辦公室。
正如陸明影交代的那樣,他們坐他的私人電梯上來,期間沒有遇到一個人,從電梯門一出來,就是他的辦公室。
銀白色的銘牌,上面整整工工整整寫着黑色描金的大字,挂在高大嚴肅的棕黑木門正中間——
陸明影董事長室。
孟禾璧看見這幾個字的時候腳步不由得頓住。
她真的能進去嗎?
陸先生是年紀輕輕的董事長,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這樣别人求都求不來的門,她說進就進,真的不會付出代價嗎?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等價的才對。
不過片刻猶豫,齊陽沒給她更多反悔的時間,已經敲開了陸明影辦公室的門。
“請進。”一道低沉嚴肅的聲音。
像是剛從刀光劍戟的董事會上下來,不同于每一次見面時候的松弛溫潤。
“陸總,孟小姐來了。”齊陽引她進去。
他在工作。
陸明影手上動作不停,他還需審閱最後一份文件,見人來了,擡頭示意她先坐,眉目間帶着些淡淡的疲憊與清貴。
孟禾璧見狀不由得挺直脊背,跟着齊陽的引導坐在正對着辦公桌的皮質沙發上。
這裡應該是會客區,會客茶幾、皮質楠木扶手沙發,甚至她手邊還有一個茶台,上面擺着成套的茶具。隻不過腿下的皮質沙發冰涼,周遭彌漫着淡淡的煙香和茶香,她落座時一抖,有種坐老虎凳的錯覺。
“自己待一會兒,我馬上就好,好嗎?”隔着不遠的距離,對面伏案批文件的人忽然擡起頭,笑着和她解釋,溫和像哄小孩一樣。
幾日不見,陸先生一如往常。
孟禾璧剛經曆過母親的怒吼與謾罵,現在聽見如此溫和的語言,幾乎被他的态度搞得無所是從,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隻好捏着手裡的牛皮紙信封點點頭。
收到小姑娘的回應,陸明影視線在她身上梭巡,見她怯怯的坐在那裡,微微揚起唇角。
好乖一個。
齊陽将她送進來就暫時離開,一時間諾大的辦公室就隻剩他們兩個人,孟禾璧低頭看手機,陸明影工作。
當情緒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懸置,人也會詭異的冷靜下來。
孟禾璧明顯感覺到,坐在陸先生辦公室的這二十分鐘裡,她從家裡帶出來的、一肚子波濤起伏的情緒被一點點壓了下去,最終趨于平靜。
她忽然就有點不想問他了,好像這樣稀裡糊塗的也挺好的,這世上又哪裡來那麼多答案。
萬一她問了,反而挑明了怎麼辦?
過了一會兒齊陽送來果汁,孟禾璧在家吵了一下午,又哭了一下午,實在口幹舌燥,思襯再三,與齊陽要一支吸管和一杯白水。
解渴還是白水最管用。
齊陽認為自己考慮不周,連忙:“抱歉,我這就去拿。”
孟禾璧雙手合十:“感謝感謝。”
陸明影就這樣看着她坐在沙發上的一舉一動。
連要支吸管和白開水都要反複感謝的人,她的母親究竟是怎麼狠得下心,說出那些傷人心的話。
“想吃什麼,叫齊陽給你訂餐,還沒吃午飯吧。”他一隻手捂着話筒,在電話間隙擔心她餓着。
小姑娘始終正襟危坐,她體态好,一把腰撐的直直的,陸明影看過去,隻見她身上頗有一股子面若春紅、骨如勁竹的勁兒。
可是剛才她一進門,他就隻發現她瘦了。
陸明影幾乎瞬間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下雨天,她趴在窗前睡覺。豐腴而勻稱的皓白雙臂套在一件明黃色的改良旗袍裡,像極了民國時珠圓玉潤的大小姐。
而今天她穿了件黑色的收腰無袖連衣裙,将她的腰身勾勒的極為嚴苛,鵝蛋臉也變尖了不少,相比第一次見面時,委實消瘦良多。
孟禾璧不想給他添麻煩,見他在打電話也不敢出聲,隻輕輕擺手,口語狀:不餓的,謝謝。
太乖了。
陸明影笑了聲,對着電話那頭收尾。
等到陸明影終于忙完,齊陽也給她帶了不少零食來。陸明影走過來,從中拆出一包餅幹給她。
孟禾璧再一次注意到,陸先生有一雙極為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晃悠到她眼前。
“吃一些吧,心情不好也傷胃。”他将拆開的餅幹遞過來,他手邊還放着一些糕點,看樣子是準備拆給她的。
“我吃這個就好了。吃不了那麼多。”她将餅幹接過來,猶豫說,“我心情,也沒有不好。”
家醜,還是不要外揚的好。
陸明影笑笑,沒有接受她對自己的謊言。
“齊陽說你哭了,我吓了一跳,心想要有多大的事能把你吓哭。”他起身去泡茶,給她留出充足的進食空間,“我想,不論怎樣也要把你接過來。不能叫你一個小姑娘在馬路邊上哭。”
“我不會在馬路上哭的,又不是小孩。”她低聲說一句。
就算哭也要跑去羅西家,或者找個沒人的地方,怎麼會在大馬路上哭,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嘟囔完,隻聽對面低低笑了一聲。
孟禾璧反應過來,臉霎時漲紅,瞪圓了眼睛看向對面的男人。
他在取笑自己嗎?
陸明影立刻收了笑,舉起雙手:“好好,别氣,有火就發出來,能讓你發洩一點,也是我的功德。”
“我沒有要發火。”不向别人發洩情緒是她的做人準則。
隻是孟禾璧依舊洩氣低頭。
年上的睿智和巧言善辯讓她啞口無言,她說不過他。
“您都知道了吧。”過了會兒,她忽然出聲。
齊先生是他的助理,不可能不與他彙報。
陸明影洗好了茶,正在第一泡。
他緊靠着她身側坐下,襯衫蹭到她的胳膊,掃出輕微的窸窣聲:“他是我的助理,上班時間的工作内容若不向我彙報,叫渎職。”
孟禾璧的胳膊被襯衫蹭到,有些不适的往右挪了點:“可别人的家事不算他的工作内容。”
“你的事也不算嗎?”陸明影感覺到她的排斥,雖還帶着笑,眸色沉了幾分。他漫不經心的偏頭睨她,也姿态疏懶的,撥開迷霧般的向她提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