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丹達待在自己寬敞舒适的房間内,精神緊張地觀察一個小巧玲珑的玻璃罐。罐内浸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液體,呈淡淡的紅褐色,像是被水稀釋過的深暗血液。而她全神貫注,注意力高度集中,仔細分辨着罐中液體的模樣,直到确認沒有任何異常,才小心翼翼地放置于桌面上。
這正是加了一半紅山水的獨角獸血液。
門口傳來了規律的腳步聲,奧丹達不用擡頭,也知道是她的丈夫克裡夫特來了,何等熟悉的聲音。
“這看上去沒什麼問題,就如同書上寫的一樣。”奧丹達仍舊有點輕微的不确定,但所有步驟皆是按照古籍上做的,如無意外,應當一切順利。
“我早說了沒有問題的。”克裡夫特走近奧丹達身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平靜地安慰說道,“顔色就如經年累月的鐵鏽一般漂亮,步驟也是全部聽從書上的指示,還有什麼地方會出錯呢?你呀,關心則亂。”
“好吧。”奧丹達接受了丈夫對他的評價,又遲疑着苦笑道,“可是艾薇絲的病已經被厄林迪爾夫人治療得差不多了,我們這算不算白忙一場?這份禮物還能送出去嗎?……”
克裡夫特卻搖搖頭:“厄林迪爾夫人沒有根治艾薇絲的疾病。她這是打從娘胎裡帶出的先天不足,厄林迪爾夫人做到的隻是成功壓制住它,令其平日裡不再犯病而已。”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一聽這話,奧丹達頓覺愧疚不安。倘若當年她不是早産,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從小遭這份罪。
“你無需自責。”克裡夫特連聲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他溫柔的目光輕輕掃過奧丹達的側顔,定格在她内疚的表情上。
一提到這件事,奧丹達便自覺虧待女兒,這是她之所以如此執着獨角獸血的根本原因。拉文克勞作為蘇格蘭最為鼎盛的巫師世家,祖祖輩輩不斷積累,藏書室裡收集了數百本珍貴的魔法書籍,有普普通通、玄奧複雜的魔法知識講解,也有邪惡黑暗、具備攻擊性的黑巫術書,有令人大開眼界,但真實性待疑的各地遊記,也有講述奇聞詭事、民間偏方的各類雜書。
女兒出生後,奧丹達就查詢了各種能夠查詢的書籍,還請教了不少小有名氣的醫生,但令她深深失望的是,無一例外均沒有解決方案。她曾一度絕望,差點放棄,直到在艾薇絲七歲之時,于一個完全被人忽視的牆角旮旯發現了一本奇書,均是記載民間偏方的。
本來奧丹達是壓根不會理睬民間偏方,她認為這些方子真實性有待考證,搞不好會有許多錯漏,倘若隻是服下無效還好,假使偏方是有毒的,那吃下去不是要了病人的命?
然而那個時候,奧丹達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因為他們使用了所有正統的治療方式,均效果寥寥。她被殘酷的現實逼得走投無路,隻能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本不起眼的陳舊書籍上。
這本奇書記載早産先天問題的方子無比簡單,但又可說非常困難,因為主藥是一定量的獨角獸血,當然,必須是自願獻出的。經過道道工序處理之後,在加入等量的紅山水,兩者充分混合反應後,會變化成一種獨特的紅褐色,像極了鐵鏽的顔色。這就表明,這份特殊的魔藥完成了。
獨角獸的血是夢幻的銀白,但紅山水卻是深深的、沉重的棕褐色,兩者的反應會稀釋紅山水的本色,自然而然變幻成這種淡淡的鐵鏽色。
奧丹達認為這個魔藥方值得一試,因為其間選用的所有魔藥材料,均是中正平和,幾乎不帶毒性的。
相傳獨角獸的血能使人起死回生,準确的說,它能将一位瀕死之人從鬼門關拉回來。這無疑是非常強大的藥效,正因為如此,奧丹達才會願意相信它同樣能治好女兒的疾病。而自願獻出的獨角獸血不帶任何黑暗成分或極端特性,即使藥不對症,也不會對病人造成身體傷害。
從此以後,奧丹達每年都會尋找獨角獸的蹤迹,并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令獨角獸自願鮮血。但很可惜,在漫長的時間裡,沒有一隻獨角獸願意認可她,配合她。直到艾薇絲已經成年,離開家庭,嫁入格蘭芬多,亦是如此。奧丹達至始至終在做徒勞的無用功。
艾薇絲從小便知道母親喜歡騷擾獨角獸,但她并不清楚這麼做的原因,事實上,堡内其他衆人對此也一無所知。奧丹達沒有告訴除自己丈夫外的其他人,一來輕信一本偏方雜書是一種十分冒險的行為,二來獲得獨角獸的血,倘若沒有合适的機緣,簡直難如登天——獨角獸一般都不會認可人類,無論他是善是惡。
奧丹達知道獲取銀白之血的難度,所以她連艾薇絲都不曾告知,生怕她最後失望。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曆經三十餘年的不懈努力,她總算如願以償,成功獲得了獨角獸的血液。
這還要感謝燕尾狗這種尾巴分叉的神奇動物。
燕尾狗不是自然孕育的魔法生物,它們是由古早時代的巫師培育出來的,越來越多的燕尾狗創生後,其中一部分便散播到魔法界的荒郊野外去,成為一種野生種群。
燕尾狗是一種不挑食的拾荒者,從體型嬌小的地精,到沉重的木頭,乃至巨大的廢舊輪胎,它遇到什麼就吃什麼。而這一次,一隻兇狠的燕尾狗遇到一隻遠離母親的小獨角獸,那小獨角獸甚至還沒完全長成純白無瑕的模樣,渾身散發着淡淡的金子般的輝光。
奧丹達和克裡夫特剛巧碰見了這般危險的場景,他們成功用魔法吓跑了目露兇光的燕尾狗,并幫助小獨角獸找到自己的母親。
幼年獨角獸極少有遠離父母落單的時候,它們的母親會将孩子保護得好好的,因此兩人也是撞到大運了。
獨角獸代表着純潔、純淨,同時也是富有智能,知恩圖報的動物。這一次,母獨角獸溫順地趴在枯草地上,地上不知何時覆蓋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寒霜,仿佛大地披了一件純白而又輕薄的半透明紗衣。
寒冷的北風吹過奧丹達和克裡夫特的臉頰,但無法吹滅他們溫熱的内心。奧丹達一朝得償所願,心情激動而又高昂,她克制自己,用标準的動作和咒語,輕輕取了一小瓶血。獨角獸發出一聲悅耳悠長的鳴叫,它舔了舔自己的傷口,漸漸不再流血,便站起身,帶着它的孩子返回叢林深處。
奧丹達興高采烈地帶回了新鮮的血液,事實上她激動得差點手足無措。結果在返回的路上,熟悉的親人蒙羅又告訴她一個無比振奮的好消息——艾薇絲竟然回到了拉文克勞城堡。
夫妻倆回家的速度立時加快了,但是緊趕慢趕進入堡内,卻被告知艾薇絲歸家是前來求助的,格蘭芬多堡在一夕之間覆滅了,甚至連帶艾薇絲的丈夫查理斯都犧牲了。
好消息突然變成了壞消息。夫妻倆頓時對艾薇絲充滿了心疼,遭受如此巨大的打擊,内心一定萬分痛苦。後來,傑爾德又告訴他們,艾薇絲的心疾已經被厄林迪爾夫人控制住了,甚至艾薇絲本人也成為這位杏林聖手的弟子。兩人本是一陣苦笑,未曾料到自己糾結30餘年的問題,女兒居然自有機緣,已被他人解決了。後來他們發現是錯會了傑爾德的意思,他們本以為是問題徹底被根治了,但随後交談發現,并非如此,隻是平時不發作了而已。
既然如此,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還是能夠起到真正意義的幫助的,所以兩人開始了緊鑼密鼓又小心謹慎的魔藥制作。前面的工序尚可,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但最後一個步驟,需要加入等量紅山水且靜置一個白天。于是他們早上處理好後,便去參加了會議,從中得知了整場戰争的來龍去脈,也為聖徒的實力和殘忍所震驚。而到了這天傍晚一過,天空被黑暗的帷幕籠罩,他們的魔藥也算是完成了。
大堂的晚餐結束後,奧丹達和克裡夫特來到了艾薇絲的房間外。他們輕輕敲門,再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慢慢推開了門,發覺自家女兒正坐在桌子前,神情專注地用羽毛筆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