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氣流吹過阿克蘇的偉岸身形,無形的風浪吹得吊籃如同倒伏的雜草,拼命晃動不停。從地上眺望天邊的影子,隻覺渺小的吊籃既可憐又危險。
但是戈德裡克坐在内部,卻十分舒适安甯,外界的疾風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又沿着籃壁走了一圈,頭顱向外探去,清晰可見下方大片大片的枯黃色塊,中間一處堆積着許許多多建築的渺小身影。
戈德裡克知道,這次實驗是成功了。
當阿克蘇降落地面,他從藤籃中鑽出後,便向衆人通知了這條消息。大家心情頓時之一振。而戈德裡克尚有要事需做,伊恩昨日整理了大量物品出來,如果全都原封不動地搬進去,恐怕吊籃的空間不夠用。他需要去批量施展縮小咒。
見巫師們都起床洗漱完畢,伊恩和薩拉查将一幹人等招呼過來,命令保持秩序。赫爾加懷抱米薩,手拉弟弟,伫立于薩拉查身側。伊恩為自己施加了一個聲音洪亮:“諸位,我們格蘭芬多、斯萊特林和赫奇帕奇已決意前往位于蘇格蘭的拉文克勞。一路上旅途遙遠,但我們不畏風險。今日要說的是,你們可以自由得選擇去和留,隻有這一次機會。倘若已經進了這個籃子,就不可再反悔了。所以現在,想要獨自離開的人員出列!”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
伊恩又補充說道:“我會命人發放一些盤纏,作為遣散路費。但需注意——你們必須馬上離開——必須!”他頓時提高音量,加重語氣,“因為聖徒極有可能會去而複返。”
片刻之後,有零星的數位巫師緩緩走了出來。薩拉查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他們之中有的來自格蘭芬多,也有來自斯萊特林的。他們可能不願背井離鄉,抛棄故土,又或者不想再繼續被領導者綁在抗擊聖徒的戰車上,也可能是另有他因。總而言之,他們不再打算跟随大部隊,選擇依靠自己的力量,獨自于亂世中生存。
薩拉查并沒有因此心生不滿。這本是人之常情,也在情理之中,就像以前他所思考過的——隻要他們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一位來自格蘭芬多的巫師給人發放有限的金銀财物,将他們一一打發。之後伊恩又将原先城堡内的巫師仆人聚集起來,說明情況,給了他們一定财物,讓他們抓緊時間離開此地,另找下家,千叮萬囑切勿在此逗留。有仆人希望能始終待在格蘭芬多成員身邊忠心服侍,但艾薇絲和伊恩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于此同時,艾薇絲又抽空給薩拉查做了今日的魔力回路調養,然後發放給瑪格麗特一瓶加強效果的安胎藥劑。
時間悄然流逝。太陽高高升起,明麗的光芒驅散了世界殘存的一絲黑暗,帶着暖意的白光流淌過大地的角角落落,它像一件透明的純潔紗衣,籠罩于每一件事物表面,為他們帶去勃勃生機和平靜的溫暖。
通過一系列漂亮的漂浮咒,大量的木箱與傷員被搬運進吊籃内部。随後巫師們帶着家屬一個個入内。塔尼斯在一旁戀戀不舍地看着,他非常希望能挽留住阿克蘇,但話到嘴邊,又盡數咽了回去。他不知曉這一分别,再見又是多久之後。
阿克蘇注意到了塔尼斯離别的悲傷視線,她決定給精靈們提個醒,萬分鄭重地囑咐道:“坦尼斯,我走之後,敵人多半還會卷土重來。你和伊塔馬爾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塔尼斯連聲應道,“我回去之後,會同父王說明的。”他想起此事,心頭不禁浮現一分沉重的憂慮,截至現今,他還想不出好法子抵禦聖徒的報複性打擊——金精靈城的可悲遭遇令所有聞者不禁怆然淚下,而這般毀天滅地的攻擊仿佛一柄鋒利的尖刀,深深刺入木精靈王者的軟肋當中——他們至今不知該如何破解從天而降的火球,“或許我們木精靈也要在不久之後整族搬遷了。”塔尼斯面帶憂愁地說道。
格蘭芬多或許曾經是木精靈的對手,但他們聚居于此,施加的大型防禦法陣也成為保衛北埃克爾的一道堅實有效的人工屏障。沒有格蘭芬多居于外圍坐鎮,北埃克爾的防護頓時缺失至關重要的一環。可想而知,以後麻瓜人類入侵的遭遇一定會越來越多。
而聖徒的威脅也如一道險惡的絞索,緊緊卡住北埃克爾魔法生物的咽喉。
“伊塔馬爾是一位睿智的長者,他一定能做出明智的抉擇。”阿克蘇低低說道,表達了她對木精靈王的信任與贊許。
塔尼斯默默颔首,靜靜注視對方碩大無比的頭顱,不再試圖訴說一言。在他心中,他也堅定不移地相信父王,堅信他有足夠的智慧帶領整族走出緻命的威脅,走向光明的未來。
“既然如此,我走了,你多保重。”千言萬語彙成一句短短的告别,阿克蘇擺出了起飛的姿态。塔尼斯連忙望遠方退去,一直退至百米之外。
隻聽一陣劇烈的響動,大地猛得震顫不已,明顯的餘韻轉瞬之間傳遞至坦尼斯腳邊。一道巍峨廣闊的身影浮空直上,深沉的陰影于一瞬間越過他的頭頂。目光所及之處,隻留給坦尼斯一道鎏金閃耀的光輝背影。
“再見了,阿克蘇。”坦尼斯目不轉睛地遠望朝天空奮勇進發的金色龍影,良久之後,方才百感交集地吐出最後一句。
阿克蘇早已遠去,自然無法聽聞,但這短短數個單詞,本就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