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的治療開始之前,薩拉查将鳳凰淚給予艾薇絲。
艾薇絲盯着玻璃小瓶中一點點的透明之水,神色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她不由陷入深深的思索。
在艾薇絲的前半生中,她作為厄林迪尓夫人的學徒,見識過許許多多的疑難雜症,也接觸過不勝枚舉的魔藥材料,但鳳凰的眼淚,仍然是第一次遇見。
艾薇絲從前在赫奇帕奇做客時,已見過米薩一面,但當時它安靜地伫立于梧桐木上,微微閉着眼休憩,尾羽自然而然地垂落下來,搭在整潔的桌面上,并沒有流淚。
所以對于這種解毒水,她隻從書中和老師的教導中了解過,但不曾有使用它的實踐經驗。書裡都說,鳳凰的眼淚可解百毒,艾薇絲有些失望地看着淺淺的液體,它看起來是那麼普通,一點也不像萬能解毒劑該有的樣子。
但艾薇絲馬上收起了她内心一絲輕視之心,擡頭對薩拉查說:“我以前沒有使用過這種高端的解毒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它實際能對小斯萊特林先生的病情起到什麼效果。不過,所有的魔藥和魔法生物書籍都提到過,鳳凰之淚有強大的解毒功用,并且外敷内服皆可。”
“艾瑞克如今的狀态,應該是内服吧。”薩拉查想到艾瑞克腦部的餘毒,理所當然地推測。
“是的,現在原先的傷口附近,毒素已被清理幹淨,而且哈依姆的那把法杖早已成功令傷口愈合了,連疤痕都沒留下。所以我們的問題隻剩下腦部,那裡又不存在傷口,自然是内服。”艾薇絲解釋道,随後她話鋒一轉,提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鳳凰淚能配合特普斯蟻酸使用嗎?”
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難題。
薩拉查默默垂下頭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海洋裡飛快地檢索。鳳凰作為神秘又強大的魔法動物,經常出現在相關的書本記載中,但所有以前的毒藥知識裡,鳳凰眼淚都是單獨服下,并沒有同其他魔藥材料調制使用的例子。
“要不再去問問赫奇帕奇的小姑娘?”見薩拉查沉默不語,艾薇絲适時提出建議,然而她其實對赫爾加并不報什麼希望,這位姑娘固然同這隻美麗的鳳凰情比金堅,但她不見得就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畢竟這應當算魔藥學—治療魔藥的範疇。赫奇帕奇的魔藥……她可從未聽說過有多厲害。
盡管如此,薩拉查還是找來了待命的仆人,令他馬上去問一下赫爾加這方面的問題。随後他轉過身來,專注地詢問道:“難道不需要來個魔藥性質測試嗎?”
這無疑是個好主意。魔法界有成百上千種魔藥材料,各類藥性不同,甚至不乏帶毒的。而巫師的祖先們肯定不可能效仿神農嘗百草,冒着驚人的風險一個一個試錯。這種方法對于巫師來說過于危險,更何況巫師人口本就稀少。所以伴随着魔法的發展,各種各樣測試藥性的方法就被創造出來,雖然隻能初步鑒定,但也幫了大忙,直接推動巫師的草藥學和魔藥學不斷進步。
“不錯的建議。”艾薇絲同意了他的提議。她從櫥櫃裡取出一大瓶藥劑,然後倒入一隻瓷碗内,直至液體變滿。這種藥劑被稱為愛德華茲藥劑,因為據說是在公元5世紀由一位姓愛德華茲的巫師發明的,它也有蛞蝓測試藥劑的别名,介于它的主要成分是蛞蝓和紅山花。
滿滿的水有些微微發紅,這是紅山花的顔色。赫爾加給的淚水雖然看着量少,但其實已經很多了,畢竟許多猛烈的毒素,鳳凰淚隻需滴幾滴就能解決。赫爾加送來的這瓶,目估起碼有二三十滴。
此時滴管尚未問世,艾薇絲是使用了魔法,取出一滴鳳凰淚來。隻見微小渾圓的水滴漂浮在半空之中,順着魔杖的指引慢慢落入瓷碗的液體内。一陣輕輕地攪拌過後,清澈透明的水仍顯着淡淡的紅色,沒有任何變化。
艾薇絲放下心來:“看來性質十分平和。”她帶着贊賞的意味,作出客觀的評價。倘若淚珠是有傾向的,那無論傾向哪種特性,蛞蝓測試藥劑的顔色均會發生變化,唯獨性平的魔藥材料,不會發生任何反應,依舊保持原色。
性質平和,就意味着它可以同許多魔藥材料互相搭配,因為它平和的特性可以包容大量的魔藥屬性,确保彼此不會發生沖突。
但是艾薇絲認為仍舊不夠保險,所以她又想辦法做了一批動物實驗。蛇怪的口糧又被搶了,一籠兔子再度被拉過來,考慮到鳳凰眼淚有限,因此她隻令人拿了三五隻。
鮮血王冠是一種中等毒性的魔藥材料。艾薇絲拿起這種表面滴血的毒蘑菇,分别強迫兔子服下。片刻之後,兔子開始了毒發症狀。艾薇絲手掌摩挲,仔細翻着潔白的毛,觀察到皮膚表層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紅點,而兔子開始了坐立不安,不停撓癢。這正是鮮血王冠中毒的典型表現。
艾薇絲再将混合了鳳凰淚和特普斯蟻的液體令數隻兔子喝下。轉瞬之間,難受不堪的兔子們紛紛安靜下來,艾薇絲再度查看它們的皮膚,紅點沒有徹底消失,但肉眼可見地變小變少了。
“看樣子,特普斯蟻酸不會破壞鳳凰淚的解毒特性。”艾薇絲得出結論。方才的實驗中,喂食鮮血王冠的量比較多,而混合藥水裡,添加的鳳凰淚很少,每個隻有區區半滴,即使這樣,仍達成了不錯的治療效果。
就在這時,前去找赫爾加的仆人也回來了。隻見他手上拿着半張羊皮紙,紙上寫道:鳳凰的眼淚屬性平和,理論上可以同許多魔藥材料搭配。我雖不知道能否與特普斯蟻酸使用,但我的父親曾用鳳凰眼淚、刺柏漿果、長鹿角粉等一起熬制魔藥,成品仍然保持了高效的解毒能力。
“這樣看來,倒是沒什麼問題了。”艾薇絲望了眼還剩四分之三液體的玻璃小瓶,目光轉向薩拉查略帶陰郁的臉龐,“斯萊特林閣下,你認為呢?”
“我認為可以嘗試。”薩拉查點點頭。
于是,兩人便來到了艾瑞克的病床前。哈依姆走後,因為沒有生命法杖進行及時的修複,艾薇絲調整了專門的治療方法,所用的魔藥魔咒更為保守,固然有效避免了二次傷害,但解毒效果也大打折扣,這幾天來基本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艾薇絲将剩餘20滴左右的鳳凰淚分成兩小瓶,然後将第一瓶與少量的特普斯蟻酸混在一起。理論上,她可以再仔細研究,說不準能制作出一種全新的魔藥來,而不是如現在這樣粗暴地混合。但問題在于,研制新型魔藥是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腦力的,她如今哪有這個美國功夫?事不宜遲啊。
用烈酒做好消毒工作後,通過長長的鼻飼管,艾薇絲将第一劑倒了進去,确定完全進入并施展好相關咒語後,便将病人翻過身,通過熒光标記魔法,直觀地查看腦部餘毒的變化。
一旁的薩拉查睜大了眼睛,緊張地注視着。下一秒,殘餘的淡淡青光有了出人意料的變動,隻見這些零星的微微光點越發暗淡,就像是一群壽命短暫的浮遊生物漸漸步入死亡,光芒微弱到難以分辨,最終在頑強地停駐一段時間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一處、兩處、三處……皆是如此。薩拉查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但從心底卻升出了情不自禁的喜悅。他聚精會神地觀察着,目光變得越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