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上人間樓很是熱鬧。
這天上人間樓最與旁的不同的,不是它風雅空靈的高人一等,而是這無論白天夜晚,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歡慶盛世。
而這花魁,更是天上人間樓的一大奇景。
要說花魁,那是個青樓妓院就少不了的,但這地方不一樣,花魁三年出一個,上一個據說是勾了多少王侯貴胄的魂兒,讓他們到現在都還是心心念念着。
到了隔了三年的這一個,人還沒見到,名聲就傳了出去。
蘇未落還沒下車,就聽見一陣袅袅琴聲,下了車後,一股子誘人貪念的陣陣濃郁香氣襲面而來,卷着那風就捎到了外頭,甜絲絲的。
往日她人還沒踏進去,這老鸨就出來迎她這尊财神爺,今兒這都進來了,人還是沒個影兒,可見是真忙。
蘇未落也沒找,自己尋了個卧兒坐下了,耳邊嘈雜一片,各種粗俗下流的言語,聽得巧玉一陣羞惱,蘇未落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慢悠悠的喝着茶。
“不知這花魁的滋味可是比别的上起來更銷魂些?”
“哈哈哈,張兄這話,這女人鑲了金,自然是貴了不少,可再美也不過一張皮相,當不得真。”
“沈兄旁邊這位姑娘細腰拂柳,依在下看倒比不得那花魁差多少!”
……
酒足飯飽思□□,蘇未落趕的巧,來時正趕上開場舞蹈,再過一段時候,就是花魁出場了。
她今天這一身,着實是與這風月場所格格不入,看着低調,還有不少不長眼的玩意兒看這位長得如此貌美,以為是用來伺候的,上來便要摸東摸西。
蘇未落正尋思是剁了好呢,還是直接把他廢了,這老鸨急哄哄的上來了,攔了那人一把,趕在那人發貨前賠笑道:“這位爺,這位也是咱這兒的客人,不是人間樓的姑娘。”
那人啐了一口:“一個娘們兒,還學男人逛什麼花樓!”
蘇未落眯了眯眼,暗搓搓得記下了這醉漢的長相,琢磨等他落了單兒再套上麻袋先揍上一頓,再運到别的花樓去,長這副模樣也不指着掙什麼錢了,能出手就好。
這老鸨跟堆着笑:“公主,這人喝醉了,莫與他計較。咱主子吩咐了,公主若是來了,便上二樓去,那兒清淨不少。”
蘇未落挑了挑眉,這天上人間樓的主子,可不就是潭月白嗎。
她也不多言,直接領了巧玉奔二樓去。
這二樓她也從未來過,像是隔絕了下面的喧嚣繁華,隻留一方天地。
一青色人影端坐于桌旁,這人影身形修長,萦繞一種如玉般的氣息。
正是潭月白。
當初她對這人印象極深,就是他帶着面上這副奇怪的黑面具,卻也掩飾不住周遭的矜貴清雅。
那人見她上來了,對着她遙遙敬了一杯,雖被面具擋着,卻能看出那雙清透黑眸中的笑意。
蘇未落走了過去:“月王當真好興緻。”
潭月白為她倒上壺中酒:“在這裡,莫喚我月王。”
蘇未落挑了挑唇,笑出一片繁花似錦:“月樓主?”
潭月白不答,卻已然默認。
蘇未落一口飲盡銀杯中酒,歎了一句:“這是桂花酒?幾月份了,還有這桂花酒?”
潭月白搖頭道:“這酒後勁兒大,公主莫要貪杯。”
蘇未落若聽了他的便不是蘇未落了,一杯接一杯的倒着。
一樓的台子上,盡是些貌美如花的姑娘,數道妙影交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個個柳眉媚眼,勾的台下男人一個個如癡如狂。
蘇未落歎道:“月樓主當真好本事,就這些姑娘弄出去了,一個個都是搶着要的。”
潭月白聲音清越,聽得人一陣耳清目明,
“這些大多是沒落貴族家的小姐,才情相貌本來也是高于那些民家風塵女子的,但說是搶着要,實在是擡舉在下了。”
蘇未落支着下巴,看下面的少女身姿玲珑,渾身解數的勾引男人,歎這生計也實在不好謀,等一會兒人花魁出來了還要給人家當陪襯。
看旁邊這位看的是一臉風輕雲淡,對下面的百花齊放沒一點兒心動,當真是君子淡如水,也不曉得是本性就這樣,還是做給她看的。
仔細想想,這人在北楚大小也算個王爺,理應也是見過不少天姿絕色,不也落了個不近女色的名聲,想來估計是人真就是這麼個冷淡的性子。
像蘇未瑾那樣鐵面無情,不解風情,不懂風月的男人,也是後宮佳麗數不勝數,這潭月白看上去要比那人溫雅得多,還真就沒個紅顔知己的?
那這樣的男子,配給自己豈不是糟蹋了?
蘇未落想着想着竟樂出聲兒來。
潭月白彎了彎眼眸:“公主思極何事,竟開懷至此?”
蘇未落撩了撩額前的一縷發絲兒,聲調懶洋洋的:“月樓主可知你那封了郡主的堂妹?”
潭月白思索一二,的确是有這麼一号人物:“見過面說過話,倒是不熟。不知公主于她有何淵源?”
蘇未落指了指他:“人家喜歡你呐,看不出來?”
潭月白一怔。
女兒家的那點兒心思一,他用眼睛一看便知,可他沒想到這蘇未落竟是當面說了出來。
鼻翼微動,一陣桂花清香撲面而來。
暖紅燭影微微搖曳,映得蘇未落白玉般的面頰染上了些許霞紅,豔得千嬌百媚,不知是暖光晃上去的,還是女子天生的嬌俏。
他失笑。
原是喝多了桂花酒,這後勁兒上來了,人已微醺。
“公主,”他溫聲道,“您醉了。”
蘇未落搖了搖頭,玉手托着腮,另一隻手把玩着已經空了的銀盞,專心緻志的看着下面的百花齊放。
潭月白不再出聲,又倒了一杯,輕淺啄着。
下面的妙齡少女扭着纖細的腰肢,細柳一般,像是惹人欲念的凝脂白玉露出一截,惹得下面的男人們吹響了口哨,瘋狂攢動着。
這群姑娘赤腳踏着鼓點的節拍,踩在了一個又一個沉重而歡悅的節奏上,動作由急漸緩。
衆人屏住呼吸,知曉這便是那名動京城的花魁要出來了。
紅紗漫天,纏繞着衆人的心和眼。
自中央緩緩踏出一道朱砂人影,赤裸着雙臂,隐隐約約挽出一朵花。
那銀光閃閃的......竟是一把鋒銳的長劍!
男人們更興奮了,來不及看到那女人的樣貌,隻得一個身影,竟大片的呼喊起來。
蘇未落看到那抹銀光,倒是清醒了幾分。
漸近了,那女人終于漏了面。
隻絕色妖娆四字可形容這隻妖。
她着一身火紅紗衣,疊得層層密布,卻勾人心魂,輕擡玉臂,漏出半截雪白,與那銀劍交輝相映。
額間一點朱砂,眼尾一絲暗紅,像是那誘人共度欲海的妖,終是引下面的男人徹底瘋狂起來了。
這是一個天生的尤物!
這女人輕勾被染得嫣紅的唇角,又是一陣狂潮,漫天遍地的銀票金子從下面往上扔,别的姑娘嫉妒不來。
近了!近了!
鼓點的節奏越來越密集,終于到達了一個高潮!
蘇未落挑眉,這回倒是徹底消了那桂花酒的醉意,更勝于下方女人的一張臉上竟是布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