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的茶已經涼了,秦念衣拿起來請抿了口便放下,正想讓人去換一杯時,身側的人說話了。
“陛下讓微臣辦的事,臣今夜便可兌現。”
秦念衣愣了一瞬,轉頭看向祝書白,想起了是刺殺淮安侯的事。
她下意識道:“你的傷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聞言秦念衣認真端詳起祝書白來,臉色的确是紅潤了不少,瞧着氣血充盈,很是健康。
似乎還比初入宮時豐腴了些,看起來禦膳房的膳食很合她的胃口。
“你倒是積極得很。”秦念衣放下手中奏折,“淮安侯的事先不着急,朕最近查到了些東西,他得活着朕才能查下去。至于你……朕有另外一件任務交給你。”
秦念衣還沒說任務是什麼,祝書白便道:“微臣在所不辭。”
見此秦念衣忍不住笑出聲,揶揄道:“朕還沒說是什麼事你就在所不辭了。”
她倚着椅背,擡頭看祝書白,忽而道:“說來朕讓國師辦的每件事,國師都是一口應下,這麼胸有成竹嗎?”
“微臣非聖人,自然不可能事事胸有成竹。”
“哦?那怎麼還答應得那麼爽快。”
祝書白默然片刻,擡眸淺笑,語氣并不鄭重,可眸中的堅定為這句話添了砝碼。
她說:“因為不願辜負陛下的信任,所以哪怕再難,臣總會想法子解決。”
此刻陽光恰好,秦念衣笑容淡了下來,她的目光追着祝書白,試圖在她眼中看見一絲閃躲或心虛。
可是沒有,祝書白的眸子裡坦蕩蕩一片。
良久,她感歎道:“你說的若不是真話,那你真是天底下最高明的騙子。”
祝書白笑容愈深,“微臣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這種表忠心的話秦念衣不是沒聽過,甚至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祝書白說的和其他人的不大一樣。
更真摯,更悅耳。
以往這種奉承話,說者總是帶着三分懼怕四分讨好,連眼神都不敢與秦念衣對上。
秦念衣聽見他們喊着“吾皇萬歲”,可看見的卻是“陛下饒命”。
而她在軍中的部下雖是忠心耿耿,可都是些大老粗,眼神裡透着忠誠,嘴上終究是笨了點。
于是能言善辯的不夠真心,足夠真心的又笨嘴拙舌,唯有祝書白兩者優勢兼具,讨人歡心的本事驚人。
秦念衣不禁慶幸自己留了祝書白一命,否則她要是死了,連合格的奉承話都沒處聽。
秦念衣半天沒說話,這讓祝書白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可回想了一圈方才的對話也沒發現什麼不合時宜之處。
于是她直接問道:“陛下想讓臣做什麼?”
秦念衣思緒被喚回,她不着痕迹地移開落在祝書白身上的視線。
“這幾日左南的罪便會定下,他再也沒法翻身,這丞相之位便空了出來……”
祝書白心中一緊,“陛下,想讓臣……”
“哪怕朕想讓你當都沒那麼容易,國師之位雖無實權,可地位尊崇,你要是再兼任丞相一職,在這朝中就真是隻手遮天了,群臣們不會答應的。不過……你雖當不了,可也要讓旁人以為你想當。”
“陛下的意思是……”
秦念衣笑道:“想開窗,便要先主張掀屋頂。”
祝書白眼皮跳了跳,這不是又讓她當一次靶子嗎?
算了,還能怎麼辦,當就當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書白心中暗歎一口氣,随即道:“陛下既然這麼說了,那您心中應當有丞相之位的合适人選了吧。”
“沒有。”
“既然有了,那……”祝書白話說到一半愣住,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念衣,“陛下方才是說……沒有?”
“沒有人選。”秦念衣盯着祝書白重複了一遍回答,又補充道,“不止是現在沒有人選,以後也不會有人選,朕打算廢掉丞相之位,另開設内閣來協助朕處理政務。”
“而你,祝書白,朕會任命你為内閣首輔。”
說到這,秦念衣挑起眉梢,眼中俱是倨傲,被端莊周正的服飾壓住的桀骜不馴從眼角眉梢洩出。
“你不是說要助朕走回盛世之君的命格嗎?這便是第一步,攬權。祝書白,你可願與朕一起?”
陽光毫不吝啬地為目空一切的女人披上一層燦金,似乎連天道都縱容着她的恣意。
不,該将似乎二字剔除,她本就是世界的中心。
祝書白莞爾一笑。
“微臣,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