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碧攙着秦越,何蓮跟在身後,三人到秦府門口,那裡停了一輛馬車,秦夫人坐在裡頭,朝秦越招手:
“快些,要遲到了,你爹等不及一早先去了。”
秦越邊走邊對秦夫人笑:“娘,這不賴我,誰叫衣裳發飾這麼麻煩……”
秦夫人笑着瞪秦越一眼:“哪個女兒家不是這樣?”她伸出手,拉着女兒入轎。
馬車車輪滾動向前,兩主四仆,一行六人就往東風街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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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街一條主路,四面排開無數條支路,組成縱橫聯通、商鋪與房舍相間的繁華之區,而嘉膳坊就在東風街内圈的中間路段。
秦家車馬自望阙裡出發,走官道一炷香時間,拐過一個彎,就到了東風外街。
秦越掀開簾子,眸色又深了一分——平日東風街行人車馬絡繹不絕,可如今,除了身着朝服的官員及富麗明貴的女子外,就是十步一紮的官兵。
這些官兵背繡虎紋,皆出自京師衛所,平日負責京師巡邏治安。
但稍微了解情況的心裡都清楚,如今站在這的兩大衛所其實都姓“秦”——
原本昨日還有三支呢,被禦史中丞顧堯參了一本“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秦延俊沒辦法才下令撤了一支,換作仁和帝親衛鐵面甲負責嘉膳坊内部的護衛工作。
秦家馬車在東風外街就被攔下來了,除了他們,那裡還停着許多輛馬車,奴仆侍衛三三兩兩站了一大片,他們都是被攔下的,而攔人的官兵給出的理由是:
邦交之宴,嘉膳坊形同皇宮,除請帖上的人外,閑雜人等不得入内。
這倒是個叫人無法辯駁的理由。
秦家也不例外,包括雲碧、何蓮在内的四個下人就在外頭守着馬車,秦越扶着秦夫人獨自入内,約步行了一炷香時間,才到嘉膳坊。
此刻,嘉膳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自各個街口而來的賓客彙聚于此,堆着笑臉作揖說着場面話。數名面容清秀、手腳靈快的小厮候在坊門兩側相迎。
秦家四人剛到階下,後頭就傳來一脆生生的喊叫:“秦夫人。”
秦夫人與秦越回頭,見一個桃李年華的女子挽着一名身披狐氅的婦人,二人笑意吟吟地走過來。
“原來是何夫人,自上回簪花宴後,咱們可有些日子沒見了。”
秦夫人語氣熱絡,立在原地等着二人。
“是啊。”王夫人走近,拉起秦夫人的手,湊近頭壓低聲音:“上頭裹素,咱們下頭也不好過,這成日隻能憋在家中,可差點悶死我了。”
秦夫人佯裝警覺,輕拍何夫人的手:“這話可不敢說出來。”
“旁人是不敢說,防不住有人嚼舌根子,但在秦夫人這,我是放一萬個心的。”
這話意有所指,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如親昵無間到互說悄悄話的密友。
但誰又能知道,二人見面次數,攏共不過三、四次。
隻不過一個是正二品兵部尚書夫人,一個是從二品殿前司都指揮使夫人,見了面自然都是要裝一裝,說些不打緊的私語,也是給夫家拉攏人脈了。
你來我去幾句,兩家子人就一同往坊内走去。
何夫人挽着秦夫人胳膊,剩下的何家嫡女何沁與秦家嫡女秦越,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塊。
彼時,秦越神思遊離,并未注意到何沁對她的敵意,隻禮貌地笑了一下,而後跟在母親身後往前走去。
未行得一步,就聽見旁邊的女子陰陽怪氣地拉長聲音:“不愧是國封郡主,牌面兒大,看人都不帶正眼瞧的。”
秦越思緒被打斷,忍不住皺眉,轉過頭冷冷瞥了她一眼。
何沁是家中小女,自小被他兩個哥哥寵得無法無天,哪裡受過這樣的白眼,怒氣翻湧反而怪笑一聲,露出輕蔑與鄙夷,湊到秦越跟前,壓低聲音惡狠狠道:
“她們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就是一個水性楊花、萬人騎的浪□□人,一邊要往袁哥哥懷裡縮,一邊又要招惹張大人,誰不知道你這個郡主之位,也是在龍床上滾出來的!”
這話惡毒至極,尤其是最後一句,秦越聽着簡直要被氣笑了。
斂神半秒,她迅速抓住命門,似笑非笑望着何沁:“袁哥哥?”
何沁眼眸一顫,但随之瞪的更狠,仿佛要與秦越比氣勢:“怎麼,你叫得别人叫不得?”
秦越心情正煩躁,偏有人還要往槍口上轉,于是一擡手,掐住何沁女下颌,将她高揚的脖頸掰地更高:“喜歡他?那本郡主賞你當他的妾,想要麼?”
何沁瞠目結舌:“賞?妾?”
她馬上像是受了天大侮辱似的,淚湧而上,掙脫開秦越的手,目眦欲裂地瞪秦越一眼:“你等着!”
而後扭頭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