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裸的後背似乎落下了水痕,她才驚覺,宋陵心中,存在着許多痛楚。
“對不起,林年芝……”宋陵痛苦地趴在她耳邊說。
林年芝還記得躺在床上看見的一片沒有光明的夜空,黑暗滋生痛苦與絕望,那麼夢中的世界會不會總想要惡意侵蝕脆弱之人?
當年宋陵的父母,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迎接他們的孩子的呢?
“這個病太寒,寒氣入骨髓,一點一點侵蝕掉陽氣。你父母要是積德行善好好做人,你也不會得這種世間奇有的詭病。好在你本身能量純善,意志堅定,兜兜轉轉來到這裡,遇上了我。否則,今年冬日寒雪降臨,陽氣殆盡,就是你的死期。”
女人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将回憶的林年芝驚醒,她蒼白着臉緊緊抱住宋陵,雖然沒有風,但她感覺全身都很冷。
宋陵望着白衣女人,沒有說話。
“怎麼,你不願活?”白衣女人疑惑地問。
宋陵搖頭,手臂攬上林年芝微微顫抖的肩膀,“我很想活下來,與林年芝一起白頭偕老。但是,命運弄人。”
“我說了,你遇上了我,我可以治你。”白衣女人說。
宋陵與林年芝一時沒有說話,甚至兩人都沒有露出什麼欣喜的表情。一種全球罕見必死無疑甚至有許多醫生都沒有聽說過的基因疾病,在一個小鎮的山林中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說能治,要誰都會覺得是遇上心有叵測的人了。
白衣女子倒是笑了,她問宋陵:“你可知,一人成事或者敗事,需要什麼?”
宋陵思考片刻,搖頭。
白衣女人伸出三指,說道:“天地人三樣缺一不可,但最終還要講一個機緣。你我相見都是無心之舉,萬物生長又需要天地滋養,這裡很适合治療你的疾病,這麼想來,當真是一個機緣,造化,運氣。”
白衣女人掐指一算,笑得更歡,“你們倆還挺有意思。今天,我收你為徒,怎麼樣?”
林年芝與宋陵對視一眼,更加沉默了。從病情到收徒,這個女人的說話邏輯隻要是理智的人,都會覺得是在騙人。
白衣女人也不急,目光在兩人臉上掃視一圈,說道,“你們先回去想一晚,要是決定了,明天這個時候來找我,我在這裡等你們。”
說着白衣女子伸手朝空中一揮,像是打開了一層結界,一直沒有動靜的台階上方突然穿出人們的說話聲,鳥叫也從林子裡冒了出來。
林年芝趕忙查看四周,林子還是林子,涼亭還是涼亭,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好了,抓到了這隻胖狐,我也該回去了。”女人沖兩人微微一笑,提着叽叽叫的白狐,身形緩緩往天上飄去。
這突如其來的景象何其震撼,林年芝驚愕地睜大雙眸,瞳孔中倒映着那淩空而起的仙姿。
白衣女人廣袖輕揚,足踏虛空如履平地,衣袂翻飛間流瀉出縷縷白光,她看似速度不快,但隻幾個瞬間,身形便消失在了雲層中。
從飛天到消失也才十幾秒,林年芝與宋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望着那一片幽藍的天空,試圖從空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迹。
這時,小孩大人的說話聲漸近。
從山上下來了一家四口,一對父母和一對兄妹。他們路過小涼亭,見林年芝與宋陵筆直地站在邊上,擡頭仰天,眼神發愣,其中的小妹妹也好奇地望向天空:“媽媽,他們在看什麼呀?”
母親樣貌的女子擡頭,天空湛藍如洗,白雲舒卷,不過是每日都能看到的尋常景色,她也有些疑惑,但還是制止了小女孩好奇地想要上前打探的腳步,“别去打擾叔叔阿姨,他們在看小鳥,我們快下山吧,奶奶還在家等你回去呢。”
“哦!”小女孩又看了眼涼亭裡古怪的兩人,才主動牽起母親的手,往山下走。
人聲遠去,林年芝與宋陵消化完經曆的一切,不約而同深吸了口氣。
淩冽地風被吸進胸腔,又被緩緩吐出,林年芝拍拍臉頰,恍惚道,“這是……把我們幹到神話世界裡來了?”
宋陵被林年芝的神情逗笑,将她耳旁被風吹亂的發絲輕柔地繞到耳後,說道:“回去再說。”
風亭鎮沒有熱鬧的夜生活,晚上九點前街上的店鋪差不多都關完了。宋陵與林年芝收拾完躺在床上,輕聲細語說着白天的經曆。酒店牆體不隔音,隐約能聽見隔壁房間播放電視劇的聲音。樓下的街道上傳來幾聲狗吠,又被山林中的風卷起,飄向遠方。
空氣中有一種清新淩冽的獨特響聲,那是黑夜獨有的催眠方式。
震撼過後,兩人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特别情緒,他們拉着手,很平靜地說着話,去理清記憶中與白天發生的事。
“今天看到的一切如果是一場騙局,那麼她想要得到什麼呢?”林年芝若有所思。
宋陵望着天花闆上橙黃的燈,“提前做了關于我們背景的功課,不是要人,就是要錢。”
林年芝想了想,嘟囔,“騙我們還不如去騙姜妍兒,她有錢有勢。”
宋陵沉吟:“走投無路的人才容易被騙。”
聽到這句事實,林年芝鼻頭的酸意直達天靈蓋,她趕忙抱住宋陵,閉上眼睛轉移話題,“說不定真是位隐士高人,别忘了她還能在景山上的懸崖峭壁行走,這麼多年過去,從景山、林江市再到現在的小亭山,要真是壞人,一直抓着我們騙也說不通。”
大掌緩緩摩挲着林年芝的手背,宋陵感慨,“是啊,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觸及的隐秘與未知了。”
“你怎麼想?”林年芝望向宋陵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神采如他的生命般變得灰暗,卻沒有失掉溫和,特别是看見她的時候,總是讓林年芝感知到,他對她濃烈的愛。
“我已是窮途末路之人,但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宋陵的額頭觸碰上林年芝,與她對視,灰暗的雙眸逐漸變得灼熱,“我好舍不得你,林年芝,所以有一線生機,我都要去争取。”
宋陵說:“明天我要上山。”
雙手緊緊攀附在宋陵單薄的肩膀上,林年芝雙眼漲紅,“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