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眼眸中盛滿笑意，“好好好，是我沒有眼光，還是我們林年芝厲害，什麼都會。”

林年芝滿意地翹起嘴角，手中剪刀咔擦咔擦作響，“帥哥，想剪個什麼發型啊？”

“剪短，再打薄一些，美女姐姐，你可一定要幫我剪好啊。”宋陵将身上的圍布罩住大腿，沖她笑。

剪刀咔擦咔擦響得更快，林年芝拍胸脯，“好呐，帥哥，包讓你滿意的！”

林年芝彎腰，神情專注，手中的發絲柔軟，風吹拂着，略長得發尾輕飄飄落在地上。突然，撥頭發的手頓住，林年芝看見，在一處黑色頭發裡竟然夾着一小撮白發，手中剪刀在旁邊徘徊，又最終離去。

“我煮了雞湯粥，晚上你喝點，再炒個菜心怎麼樣，今天運氣好，買的很新鮮。”林年芝垂下眼眸，開始閑聊。

“好啊。”宋陵轉頭想去看她，又被林年芝無情地闆正腦袋。

“别動。”林年芝一臉嚴肅：“美女姐姐的剪刀不長眼，小心将你的頭發剪秃一塊，你對象肯定會嫌棄你！”

“我老婆才不會嫌棄我。”宋陵忍不住強調，“我老婆對我可好了。”

望着宋陵的後腦勺，那撮白發似乎都沒有那麼刺眼了，林年芝忍不住抿嘴笑，剪刀又回到白發區域，兩指輕輕夾住，剪刀咔擦一聲響，讓它們與黑發整整齊齊呆在一起。

“我好幾天沒有出門了，現在又買了拐杖，晚上我們去樓下人工湖看天鵝，好不好？”宋陵伸伸腿，詢問。

林年芝的視線掃一眼放在一旁的拐杖，簡簡單單的金屬材質，是登山用的那種，夠宋陵用了。

“好啊。”她回應。

兩人吃完晚飯天還沒黑透，林年芝與宋陵一起出門，有了拐杖确實要方便許多，宋陵剛出公寓大廳，便遇見一對父母帶着小孩走進來，那個男孩子七八歲左右，跑在最前面，見到拄拐杖行動緩慢的宋陵，一臉驚奇，上下打量。

他好奇地問：“哥哥，你怎麼了？”

林年芝走在後面，見狀就要上前，沒想到宋陵笑了笑，“生病了。”

小男孩頓時露出同情的神情，後方他的父母趕忙上前道歉，宋陵搖頭，“沒事。”

他回頭沖林年芝招手，清爽的面容露出淺淺笑容，身後成片的景觀竹林在微風中輕柔地搖擺，沙沙作響。

“林年芝，快來。”他喊。

心中緊張消散，林年芝肩膀放松下來，她上前挽住宋陵的胳膊，沖這一家三口微笑。

兩人慢悠悠往人工湖走去。一路上鳥語花香，晚霞在天邊變成一抹粉紅色餘光，宋陵走不了太久，兩人行進速度緩慢，走走停停，時不時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

天黑透了，他們才到達人工湖邊。

兩人坐在湖邊長椅上，四處樹木高聳，草林茂盛，蘆葦蕩有一人多高，呈現出一種身處野外的感覺。

暖色燈光打在黑漆漆湖面上，如破碎的銀子，點點閃爍。

“今天能看到天鵝嗎？”林年芝四處搜尋，想要在遠處找到天鵝的身影。

宋陵搖頭，“我也不清楚。”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坐在湖邊也挺舒服的。”林年芝随性地靠在宋陵肩膀，又突然想起什麼，擡頭瞧他一眼，問：“這樣你累不累？”

“不累，”宋陵擡手，輕柔地壓下林年芝的頭，笑道，“想靠就靠吧。”

遠處是深藍色的天空，大片的雲漂浮，依稀能看見幾顆星星，周圍靜谧，小動物還沒開始鳴叫，腳下的草地幹燥柔軟，宋陵與林年芝靜靜依偎，看着這一切，似乎這一片天地隻有他們倆存在。

宋陵偏頭，以他的視角能看見林年芝光潔的額頭，他突然問，“你有沒有什麼事，想要跟我一起完成的？”

“你怎麼這麼問？”林年芝心中咯噔一下，瞬間坐直身體，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宋陵。

“沒有嗎？”宋陵露出溫柔地笑。

林年芝瞪他一眼，又重新靠在宋陵肩頭，嘟囔道，“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林年芝，你要是貪心一些，該多好。”宋陵捏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裡把玩。

“要是我貪心，早甩了你！”林年芝咬牙切齒，“你幹什麼，今晚上盡說我不喜歡的話。”

“沒有，”宋陵輕輕歎息一聲，“謝謝你一直陪我。”

“宋陵。”

“好，我不說了。”

突然，湖邊響起“咕咕”聲，兩個字接着兩個字，聲音像是悶在胸腔裡，卻又十分有力量。兩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擡眼去看，林年芝悄聲說：“不是天鵝。”

“嗯，是青蛙。”宋陵回答。

“應該不是青蛙，我猜是蟾蜍。”林年芝歪起頭，循着聲音想要看仔細些，可惜湖邊燈光稀疏，為的是襯托氛圍感，黑黝黝的湖水裡，除了一圈圈小小散開的波紋，什麼都沒有瞧見。

兩人有些不愉快的談話，皆因這個“咕咕”聲岔開。他們凝神去聽，慢慢說着話。

坐了快一個小時，還是沒見到天鵝的蹤影，林年芝抓了抓手上被蚊子咬出的大包，很不滿：“沒有看見天鵝。”

“要不我們再等等？”宋陵将帶出來的風油精往她身上那處大包上擦。

“算了，看小動物要緣分的。”林年芝站起來拍拍屁股，“我們回去吧。”

宋陵點頭，拿起拐杖就要站起，突然聽見林年芝一聲驚呼，又被她興奮地抱住。

“宋陵，你看那！”林年芝小聲地喊，音色透着驚喜。

順着林年芝的手望去，遠處一叢蘆葦蕩旁，一圈圈的波浪泛着銀光，他似乎聽見了天鵝輕柔地鳴叫，緊接着，風吹蘆葦沙沙作響，兩隻天鵝伸長脖子，慢悠悠從蘆葦後遊了過來。

“是天鵝！”林年芝高興地掏出手機拍照。

兩隻天鵝一前一後，緊緊貼在一起，不怕人似的往林年芝宋陵這邊遊，林年芝快速拍了幾張後探頭瞧了半天，看着它們拍着翅膀在不遠處戲水，林年芝小聲嘀咕：“它們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宋陵，你看出來了嗎？”

宋陵想了想，輕聲道：“天鵝以水生植物、草類和少量水生動物為食，但白天鵝更傾向于在水面覓食，而黑天鵝則更擅長潛水覓食。”

兩人瞧了半響，見那兩隻天鵝時而交頸纏綿，時而追逐嬉戲，俨然在兩人面前秀恩愛，宋陵好笑道：“可能吃飽了不餓，我也看不出是黑天鵝還是白天鵝。”

“這裡太黑了，像是大學裡小情侶喜歡鑽的小樹林，”林年芝皺眉，“應該跟物業反應一下，在湖邊多加幾個燈。”

宋陵笑道，“我們回去吧？”

林年芝點頭，“嗯，時間也很晚了。”

晚上看見了天鵝，林年芝心情不錯，決定跟天鵝們道個别，她走過去沖兩隻天鵝揮手，“以後再來看你們。”

沒想到一隻天鵝突然暴起，猛地掀起翅膀伸長脖子沖林年芝咬來，吓得林年芝往後跳了一步，她大驚，“你幹什麼！”

那隻天鵝兇狠地撲騰上岸，脖子好似一條可以任意伸縮的彈簧，長得就要繞在林年芝腿上，林年芝甚至看見了天鵝口腔中密密麻麻尖利的牙齒。

雞皮疙瘩瞬間冒上來，林年芝猛地開始跑，天鵝也飛撲着追在身後。

宋陵站在原地，臉上的驚愕轉瞬變成了着急，他沖林年芝喊：“它可能覺得你侵犯了它的領地才會攻擊你！林年芝，快過來！”

手中的拐杖高高舉起，作勢要去趕。

聽見宋陵的聲音，林年芝本能要跑過去，又突然刹住車，一臉決然地看他一眼，迅速轉身朝天鵝撲，她咬着牙，伸手一抓，精準地箍住了天鵝脖子。

一條長骨在手心裡劇烈蠕動，異樣的觸感驚得林年芝差點松手。

天鵝被禁锢住開始掙紮，翅膀抽打在林年芝手臂上，掀起一陣陣大風，似乎将周邊的沙土草葉都刮飛，喙張得奇大，撕心裂肺叫得格外慘烈。

林年芝怕得全身冒汗，哪敢多抓一會兒，她忍住手臂上的疼痛與耳膜沖擊，用力一揮，便将天鵝甩向湖中。

“快走！”林年芝奔到驚呆了的宋陵身前，單手撐住他往外跑。

宋陵也很迅速，拐杖撐在地上，配合林年芝往外走，他們一氣呵成，快速遠離人工湖，終于來到燈火通明的小道上。

林年芝喘着氣看了眼後面，見天鵝沒有追上來，後怕地撫着胸口：“小時候我還住在崇景縣，隔壁領居家小孩不知道被誰家的大鵝追，咬了一口，那肉差點被咬下來，整條腿都血淋淋的，還去了醫院，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身邊的人靠在林年芝身上，身體一開始小弧度顫抖，随後震動幅度逐漸增大，男人低沉的笑聲傳來。

“你笑什麼？”林年芝睜大眼睛。

“你剛剛的樣子真勇猛，女中豪傑。”宋陵滿臉笑意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我那不是怕你也被追嘛！黑燈瞎火的，萬一摔了一跤怎麼辦！那人工湖我們以後不去了！”林年芝哼了聲。

“聽你的，以後不去了。”宋陵彎起嘴角，低頭去看她，他将林年芝臉頰上被汗水浸濕的碎發撥向腦後，柔柔說道，“謝謝你救我。”

說完一頓，眼神注視着林年芝的白色短袖，宋陵小心捏起，放在林年芝眼前，雙眸溫柔，“你看，那隻天鵝是黑的。”

纖長的手指捏住一片黑色羽毛，燈光穿透羽毛間隙，似乎為這片羽毛帶上一抹暖意。

林年芝眼睛一亮，笑道：“嘿呀，還真是！”

她拿起放在手心，絨毛接觸皮膚，好像還能感受到天鵝的溫度，林年芝輕輕用手指撥了撥，小心地将其放進褲子口袋，“我要收起來，作為紀念。”

“好。”宋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