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連媽祖都搬出來了?
李螢心是土生土長閩省人,除了旅行和演出,一直長居省内,連上大學和讀研去的都是離家不到一百公裡的鹭州。在鹭州上大學時和幾個朋友組了樂隊,當樂隊終于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迎來一個常駐的主唱時,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跑到當地的媽祖廟去還願。
和整個樂隊一起去的。
那年在媽祖像前擲杯所求是什麼,結果又是什麼,李螢心記不太清了,反正當時他滿腦子樂隊和音樂,問來問去多半也就是那些,能不能做出好歌啦,能不能火之流。
但他卻奇異地記得自己問了俞沅什麼。俞沅并非本省人,沒有同他一樣的信仰,卻也恭恭敬敬地參拜了媽祖娘娘。隻是沒擲杯也沒求簽。
從媽祖廟出來,在邊上的小店吃沙茶面時,李螢心問俞沅:“你剛才怎麼沒問媽祖問題啊?”
“沒什麼要問的。”俞沅慢條斯理地将一口面咽了下去,又喝了點水,才開口。
他話隻說到這裡,陳悅挑了挑眉:“好跩。”
李螢心也應和道:“好跩。”
等吃完東西往外走,幾人在榕樹蔭下前行,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陳悅和石含章兩人走得很快甩他們一大截的局面。俞沅和李螢心并肩,突然說:“沒問媽祖問題不是因為跩。”
“嗯?”
俞沅說:“我在做的事都是我想做的事,不論合不合适、前景好不好,我都會做……所以感覺不用問。”
李螢心至今都記得,他稍仰頭,看見了與堅定的發言不相符的、俞沅那發紅的耳朵。
李螢心問:“那你想做的事是?”
俞沅:“想……把夜這星做好吧。”
“夜這星”是他們的樂隊名。
李螢心展顔:“那我們的理想和目标是一樣的。”
“嗯,”俞沅點點頭,“但是這種話,沒做到之前說就很傻逼……所以不想說給他們聽。”
李螢心個頭比俞沅要矮一些,此刻伸長了手也要去做拍拍俞沅肩膀的動作,他笑得見牙不見眼:“但你說給了我聽。”
……
思緒收回。幾年後的如今,李螢心對着俞沅發來的信息猶豫起來。
現下人家說得很直白,搬出了媽祖,又說有正事——盡管李螢心不知他們二人之間有什麼正事可談。
但俞沅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螢心覺得不應該再下了人面子。何況當初雖然不歡而散,可李螢心對他又沒什麼恨,先前不想去看人家的演唱會,也僅出于一種不該在别人功成名就之後再去攀關系的微妙,加之以為對方隻是在客套。
非要說的話,李螢心也不是沒幻想過有天能重聚首。說實話,昨晚不管俞沅是發酒瘋還是如何,這樣跋涉而來見他,李螢心在過了最初那段思緒混亂的時期後,竟然對此感到一絲竊喜——俞沅來鯉州之後所說所做的種種,也許不全是禮數周全的寒暄。
李螢心下定決心,回了個“好”字。
于是敲定了碰面時間。周日是學生返校日,傍晚六點二十分第一節晚自習,李螢心回班上點了人數又處理完幾件緊急事項後,沒像往常那樣待到晚自習結束才回去,跟其他科任老師打了招呼以後提前離開,打了車去俞沅說的私房菜館。
到了地方,被服務生帶到包間,進門後李螢心和俞沅打招呼:“不好意思剛去了一趟班上……”
邊說邊悄悄找自己該落座之處,發現很難有更多選擇。
包間裡頭隻坐着俞沅一個人,桌子卻是大圓桌,桌上靠近俞沅坐的地方擺了不多不少夠兩個人吃的幾道菜,菜品和俞沅隻占據大桌子的一角,顯得不太和諧。
也因此李螢心不太好坐到沒上菜的另一端。
俞沅此時也拉開了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到邊上來。
俞沅說:“我也是剛來。”
李螢心有些别扭,不過表面上不太顯出來,他走過去坐下,看向桌上的菜——這樣可以避免直接和俞沅對上目光——然後故作自然道:“剛好餓了。”
這麼說着卻沒有馬上動筷子。
桌上有俞沅絕對不會吃但李螢心喜歡的蚵仔煎。李螢心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感慨“他居然記得我喜歡吃什麼”還是“我居然記得他不喜歡吃什麼”。
想了想,李螢心還是補了一句:“好久不見,小沅。”
同時他用餘光偷偷端詳俞沅,不知道是否因為包間的私密性還可以,俞沅沒有全副武裝。李螢心能認出來俞沅身上套的是他代言的品牌當季的新裝,款式經典的工裝外套,之前站姐拍過他穿這套的圖,轉發評論裡都是盛贊,說像青春男大。發型也是抓過的……或許是剛參加完什麼活動。
俞沅轉過頭來,将偷瞄的李螢心逮個正着。李螢心吓了一跳,趕緊撇過臉去,卻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躲的。
不過俞沅隻是說:“昨晚剛見過。”
李螢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