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沒再胡攪蠻纏,沉默地上了出租車。
那位不知叫什麼的經紀人點着頭陪着笑,又說了些抱歉的話,也上了車,和李螢心揮手作别。
李螢心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這晚後來李螢心雖然回了公寓,但徹底沒有辦法入睡,俞沅的突然到來讓他平靜的生活泛起漣漪,他無法自抑地想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想法讓他的大腦超載。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在周末,不然他要拖着一副睜眼到天明的軀體去班上看早讀……通宵,他很久沒通宵了,但以前很經常這樣。
和俞沅他們一起組樂隊的時候,通宵是家常便飯,有時是因為演出完再吃完宵夜已經很晚,有時是為了抓住靈感徹夜寫歌,有時甚至隻是聊天就能聊整晚。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和陳悅就某首新歌的人聲比例吵了個翻天,陳悅覺得隻要旋律編曲聽感好就行,又不是在做流行歌,人聲本就不是音樂表達中最重要的部分。但李螢心堅持要讓他們的主唱小沅多唱幾段,他覺得小沅的聲音是吸引聽衆的關鍵。吵到後面已經脫離了要探讨的問題本身,開始互相輸出情緒,兩個人各自聊得一肚子火,陳悅怒氣沖沖離開了排練室。
那晚鼓手石含章不在,排練室裡還坐着一個沉默了全程的俞沅。俞沅一向不怎麼參與到這種辯論之中,他也不太會安慰人,當時他坐在李螢心對面,忽然随意地唱起了歌。
“Breathe breathe in the air,don't be afraid to care……”
這是他們都很喜歡的樂隊Pink Floyd的歌。
俞沅唱的時候腔調慵懶,身體随着節奏輕微搖動,仿佛融入了夜風的一呼一吸之中。
李螢心起初還火大着,但俞沅的聲音或許觸發了他的某種開關,他原本盤腿席地而坐,很快他爬起來,坐到排練室裡的鋼琴前,排練室裡有一架施坦威。李螢心是貝斯手,但彈了很多年的鋼琴,寫歌的時候他大多還是依靠鋼琴。
他卡進俞沅的某個停頓間隙,自然地接上了對方,将流淌的樂聲墊在俞沅的歌聲之下。
兩人彈唱了一晚上鋼琴版的Pink Floyd,直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到淩晨五點。
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李螢心趴在鋼琴上,臉還沖着俞沅,他沒說話,彎起眼笑。
俞沅問他:“還生氣嗎?”
“哪有生氣啊。”李螢心矢口否認。
俞沅則很認真說:“哥,其實你做你想做的音樂就可以了,不用特意為了突出我而改掉你本來的構想。你覺得我唱得好,但我覺得你寫得好,你才是主要的,把我的聲音當素材就好了……當然如果你本來就是想寫讓我唱很多的歌,那也按你想的來,我都聽你的。”
李螢心哈哈大笑:“啞巴主唱難得大開金口,又說了這麼多話,我不能不給面子還繼續生氣。”
俞沅:“……”
李螢心又說:“其實陳悅也沒說錯,我就是想多讓你唱點,想讓大家都聽到你,有時候确實會忽略歌曲本身是否适合。但他戳破我,我就不想認。”
俞沅說:“我也想讓别人都聽到你。”
李螢心:“聽什麼,聽我那被人忽略的貝斯聲嗎?”
俞沅:“……不想和你講話了。”
李螢心:“哈哈哈哈。”
但俞沅最後還是認真回答了:“想讓大家都聽到你做的歌啊。”
……
本來都是些扔到角落積灰的模糊記憶了,今夜突然都清晰起來。這個晚上李螢心不管想什麼都會忍不住拐到從前,他又回憶了很多瑣碎的樂隊記憶,主要是一些跟俞沅有關的,後來又開始試圖分析俞沅今晚到底發什麼酒瘋,再後來腦子轉不動了,但他仍機械地刷着社交平台上有關俞沅的動态。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總之他再睜眼的時候手機還在手裡握着,屏幕上彈出幾條未讀微信提醒,其中有來自俞沅的。
李螢心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看到消息提醒他稍微做了個預判,猜想俞沅大概是要跟他說抱歉昨晚喝醉了給你添麻煩之類的客套話。
俞沅:昨晚确實喝醉了,對不起。
這話和李螢心料想的差不多,然而後面的話讓李螢心大跌眼鏡。
俞沅:但不是發酒瘋,更多是酒壯慫人膽。
俞沅:到鯉州第一件事其實是去天後宮拜拜,大家以為我在給接下來的演出祈福,其實我問了媽祖要不要找你,扔了個聖杯,又加了個前置條件,說如果你拒絕見面的話,我要不要繼續找你,還是扔了個聖杯。我來找你,是媽祖允許的。
俞沅:今晚我還在鯉州,能不能見一面呢?
俞沅:不是純叙舊,其實我也有正事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