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日,程鑫将自己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伏在地面上,四周土地被鮮血染紅,一陣白光過後,他撲向躺在正中央的程長霖,将耳朵貼在程長霖心口,随即欣喜的模樣褪去,面無表情擡起頭,聲音沙啞如地獄惡鬼:“……剛好,還沒用過修士的血……景修哲,你願意獻祭嗎?”
景修哲站在門口,閉了閉眼——他向來隻知曉自己對于這一段感情盲目愛戀,卻不曾想最瘋魔的卻是程鑫。他開口道:“即使長霖複生也不會再看你一眼……他現在需要安葬。”
程鑫陡然激動起來:“安葬?!為什麼——我爹還沒死!”
景修哲道:“不要再胡鬧了……複生之法是逆天而行,長霖也不會願意看你如此!”
“少用那副語氣教訓我,”程鑫笑道,“你究竟如何所想,我還不會清楚嗎——景修哲,我們是一路人。”
語畢,便見程鑫快如閃電,一招先至,随即程鑫右手成爪,向景修哲心口襲來。隻見景修哲取出靈虹劍,二人手劍交鋒,隻聽清晰一聲響動,程鑫右手手臂飛了出去,景修哲迅速收劍:“我們永遠不是一類人……長霖不願看你我交手,也不會看你為了複生他鬧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景修哲道:“我此行就是要将長霖屍身帶回安葬。”
……然後自行了斷,随他而去。
程鑫笑出聲來:“可笑……景修哲,你和他一樣,都是兩個道貌岸然的賤人……!”
隻見程鑫腳下陣法瞬間催動,景修哲身軀靈力迅速被陣法汲取——隻消片刻,被鎖定之人就會力竭而亡。
與此同時,程鑫迅速向景修哲沖來,招招緻命,景修哲尋不到陣眼,格擋與攻擊愈發吃力。
程鑫笑道:“在找陣眼嗎?”
他剝開衣物,隻見他的血肉盡數被刀剜去,露出森森白骨與心髒。程鑫笑意愈發癫狂:“景修哲,陣眼是我啊……我能為爹付出一切,你卻連一身靈力都不肯付出——!”
景修哲怒道:“你這瘋子!”
隻在一瞬,程鑫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面前。景修哲來不及躲——随即他的心口傳來劇痛,程鑫的右手自他身後挖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景修哲嘔出一口鮮血,向後倒退幾步,渾身亂竄的靈力如同找到出口,自他的傷口湧出,源源不斷向陣法中心流動,程長霖的屍身浮在半空中,程鑫擡着頭,視線不曾挪開半分。斷去的右手手臂自斷口生出肉足,在地上爬行,迅速與程鑫融合。
插曲迅速出現,景修哲隻覺眼前迅速模糊,跌倒在地上時他看到藏鋒報出一道紅光,仿佛憑空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扶住他。
程鑫回過頭來,他看得癡了……他哽咽地喚了一聲“爹”。天地無聲。
隻見程長霖站在景修哲身後,手握藏鋒劍,劍身轟地一聲發出劍鳴,劍氣如深淵遊龍,行自天地,無拘無束。
程長霖舉起劍——
澎湃劍意自他周身起,如春風拂面,觸碰之人卻無法呼吸,身軀如受淩遲之刑。
程鑫重重摔出去,陣法砰地一聲碎了,他嘔出鮮血,隻看到程長霖向他步步走來,腳踏清風。随即與陣法中心的屍身一同化作飛灰。
藏鋒飛回到景修哲身邊,急切地圍着他繞了幾圈,随即用劍柄頂着景修哲的肩膀,帶着他飛離了魔族。
雪越來越大了。景修哲意識模糊起來,他握着藏鋒在林中狂奔,又撲在雪中。
鮮血已經流幹了,景修哲認為自己應該像個瀕死之人一樣做瀕死之人該做的事。于是他找了一棵樹,靠着樹身坐下,看着藏鋒許久,小聲道:“你是……長霖嗎?”
藏鋒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飛快地在他身邊晃來晃去,想要将他拖走。可劍隻是劍,不是騾子馬。
于是景修哲搖一搖頭:“我要去找你的主人了。”
藏鋒不斷嗡嗡作響,像在哭泣。景修哲摸了摸劍柄,他的鮮血将樹邊雪堆染紅了。
恍惚天地成墳,大雪成燼。景修哲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片白光,他的體溫似乎回暖了。
程長霖自白光中走出,在他的面前俯下身來。景修哲看着他将手放在自己臉頰邊,落下一滴淚。
“長霖……你來接我了。”
他脫離一切桎梏,與程長霖牽着手向前走去,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