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峽的時間的流逝顯得尤為緩慢。
晝夜的輪回,在這裡被無限拉長。
白日,這裡是焚身的烘爐。
沙礫滾燙如燒紅的鐵屑,赤腳踏上去,瞬間便燎起血泡,鑽心的疼痛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氣味。
空氣在高溫下扭曲蒸騰,每一次呼吸都灼燒着喉嚨,帶出血腥的甜鏽味。
汗水剛滲出毛孔,便被貪婪的熱浪瞬間蒸幹,隻在皮膚上留下一層刺癢的鹽霜。
江若瑤的嘴唇早已幹裂出血,結着深褐色的痂,喉嚨裡像是塞滿了滾燙的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她隻能撕下衣襟的碎片,在清晨勉強凝結着微弱露水的岩石縫隙間蘸取一點濕意,貪婪地吮吸,聊以續命。
夜晚,則是冰封的墓穴。
酷熱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嚴寒。
失去了太陽的炙烤,沙礫的溫度迅速流失,變得冰冷如鐵。
凜冽如刀的寒風卷土重來,裹挾着更細、更鋒利的沙塵,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破損的衣物縫隙,切割着早已傷痕累累的皮膚。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隻能蜷縮在背風的沙窩裡,緊緊抱住自己,汲取着那點可憐的體溫。
頭頂那輪将圓未圓的明月,灑下冰冷慘白的光輝,非但不能帶來慰藉,反而更襯出這片死地的孤寂與絕望。
她漫無目的地跋涉着。
方向感早已被無垠的沙海和極緻的痛苦消磨殆盡。
支撐她的,隻剩下求生的本能,以及腦海中那些破碎卻溫暖的影像——子書煜擔憂的眼神,公孫堯溫潤的笑容,楊澄嬉笑的面容,丁語伊可愛的撒嬌,桃桃依偎的溫暖,還有……司郢那雙在暴戾與溫柔間掙紮的妖瞳。
這些影像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卻執着地牽引着她,不讓她徹底沉淪于腳下的黃沙。
然而,□□的極限正在迅速逼近。
饑渴的感覺在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每一次擡腿,都如同拖拽着千鈞重物;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幹裂的肺腑。
那絲絲縷縷不受控制滲出的黑紅煞氣,在虛弱狀态下似乎變得更加活躍,帶來一種詭異的麻痹感和……隐隐的誘惑?
誘惑她放棄掙紮,沉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她意識模糊,幾乎要放棄,任由身體被流沙吞噬之際——
一陣極其微弱、卻與這死寂沙海格格不入的聲響,如同天籁般鑽入她瀕臨崩潰的耳膜!
滴答……滴答……
是水聲!
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江若瑤猛地擡起頭,布滿血絲、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睛,爆發出最後一絲求生的光芒。
她循着聲音,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手腳并用地向側前方一座巨大風蝕岩的背面爬去。
繞過猙獰嶙峋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讓她幾乎以為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
就在風蝕岩巨大的陰影遮蔽下,竟奇迹般地隐藏着一片不過丈許方圓的小小窪地!
窪地中央,一泓清泉如同大地不甘沉淪的淚珠,正從岩縫中汩汩滲出,彙聚成一個清澈見底的小小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