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一個普通的問題,就像她從前所問過的每一個一樣,還是終于撕下僞裝,指着他喉嚨口的魔杖尖端?
一刹那間,湯姆腦内轉過千萬個念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艾蕾奧瑙拉把這杯烈酒舉到與雙眼平齊的高度,透過燈光端詳它,她的視線沒落在他身上,一雙眼被酒液濾成深濃近黑的紫。他沒法像以前一樣,隻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說什麼最合适。
該怎麼回答她?半真半假的謊言永遠最難拆穿。更何況,倘若這個儀式如期發動,那時她應當也在霍格沃茨,對千裡之外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又不是鄧布利多的心腹,幾乎沒可能事後再從别人那裡得知個中詳情。他連設法圓謊的功夫都能省下了。
一半的他冷靜地盤算着,另一半的他卻嘴唇緊閉,不肯張口說話。
還要繼續對她說謊嗎?她不是懾服在他力量之下的追随者,不是隻懂得遵從命令的木偶。既然已經決定把她納入未來的行動計劃之中,讓她恰當地知道一些真相才最好。難道他希望她從别人那裡接受一些對他不利的說法嗎?
……難道他希望她在察覺被欺騙之後,再一次露出那種流淚般的眼神嗎?
兩個截然不同方向的思緒都在這個念頭前刹住了。是啊,她一定想聽真話。特意等到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就是變相告訴他,事情已經完成,無論他怎麼回答,都不用擔心她半途變卦收手?
仿佛被蜂蜜浸透的嗓音和哭泣似的藍眼睛交替浮現在腦海中,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開了口。
“我現在還沒法告訴你。等我一段時間,好嗎?”看在斯萊特林的份上,湯姆心想,他至少五十年沒有這麼輕言細語地哄過誰了。“不會很久。等那個儀式生效以後,需要跟你說的事情可能多到你吃驚。”
當然,那是萬一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的話。現在有了一個可以盡情實驗的魂器——他下意識碰了碰安安靜靜躺在口袋裡的金戒指——但說實話,他很懷疑實驗出來的結果,隻會證明所有這些未雨綢缪的安排終究要派上用場。若是如此,艾蕾奧瑙拉的幫助就是不可缺少的。
黑眼睛牢牢鎖住藍眼睛。“我們約定過的,即使不能回答,也要好好說出來讓對方知道。嗯?”
“是啊,我們約定過的。”這個聲音立刻讓湯姆暗暗松了一口氣。少女的聲音依然含着笑,聽起來甚至比問出那句話之前還要更開心一點。她喝了一口酒,嘴唇抿在杯緣上,一雙眼從睫毛底下閃爍着,“說實話,我剛才還在擔心一上來就問這種問題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
“所以你避免和我視線接觸是因為——緊張?”擔心問到他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你也不用說得那麼明白。”她的目光又飄開了,臉頰被酒液的顔色映出一片暈紅。
湯姆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彎起唇角:“那輪到我提問了。你不在乎我用這個儀式做什麼?”
“一點兒也不。反正觸發它的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自己——不是你自己吧?”
“不是。但你知道這個儀式會強制被它指定的對象進行決鬥——”
“那就行了。”艾蕾奧瑙拉将杯子舉到唇邊的動作流暢得活像那是杯清水,而不是能灼燒食道的烈酒。“随便一腳踩進去的會是誰,隻要不是你,不是我,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好,我不在乎。”
“你問過我,這場決鬥是出于哪一種感情,又希望它會招來什麼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