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前一個周六早晨寂靜無聲,整座城堡似乎猶在熟睡未醒。
湯姆站在窗前,伸出一根手指,抹開玻璃上凝結的水霧。透過這一道劃痕,他看見才隻微微發亮的天空中仍在飄着雪片,場地和遠處的禁林已經被鋪成一片白,那些起伏的樹冠讓積雪層看起來也凹凸不平,像條蓬松柔軟的毛毯。
還像那件白鬥篷,從頭蓋到腳,把人包得像個大号雪團子。想起艾蕾奧瑙拉被長絨毛圍簇得小小的一張臉,他忍不住笑了一聲。就在這個念頭從腦中淡去的那一瞬間,他望見一抹綠意掠過眼角餘光,一隻用帶葉草莖編成的鳥兒拍着翅膀落在窗棂上。
是馬鞭草。在大雪紛飛的深冬瞧見這種喜愛溫和天氣的柔弱植物實屬罕見,尤其還如此翠綠鮮嫩。但也因為這一點,制作者的身份對湯姆來說完全沒有神秘感可言。
他好笑地用魔杖随手一點打開窗,這隻草編鳥便帶着寒氣與香氣撲到桌上,用艾蕾奧瑙拉的聲音說話:“雷克斯,你上次說的那個,我已經有辦法了。要用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聞言,青年高高揚起一邊眉毛。
十分鐘後,他臂彎裡搭着鬥篷和手套,敲開了古代魔文教授辦公室的房門。“我記得上個月底才跟你提這件事,而且說的是最好能在六個月之内有結果。”
“你可以認為我的時間恰好比較富餘。”艾蕾奧瑙拉柔和地回答。她毫無倦色,衣着整齊,青色長袍的衣袖在伸手時滑落,露出雪白纖細的手腕。“現在就過去嗎?”
湯姆哽了一下,下意識往幹幹淨淨的書桌上掃了一眼,投去詢問的視線。“我以為魔文也可以通過載體發揮效力。”
“聽聽這個提了一堆複雜要求的人在說什麼。要完美達成你需要的效果,那可不是你從我這裡拿幾塊材料擺個形狀就算完的事情呀。”
他本沒打算帶她去那個地方,至少沒這麼早。“必須要你親手施咒嗎?”
“鑒于它是三種魔法形式的結合,我認為‘儀式’是個更貼切的詞語。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魔文使用者、盧恩語魔咒的大師,或者二者皆有……不過我可以保證,單就這個儀式而言,别說英國,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比我動手更有效力了。”
望着他的那雙藍眼睛光彩灼灼,像夏日烈陽下的海灣,蘊含着一股從容不迫的自信态度。
誰能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而說出否定她的話語呢?至少他不能。再說,機不可失。越是早布置好一切,痕迹就越容易自然消除,也沒有碰上不該碰上的人之虞……做出決定并不難。
“我們幻影移形過去。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一塊平地上的立石。附近有河水的話就更好,不過倒也不是必須。”
湯姆眨眨眼睛。他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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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不列颠島之外的小鎮上此時天氣尚好,雲層之間透出天光,但很顯然前兩天并非如此。他們落腳的地方積着還沒化淨的薄雪,望得遠一點,還能看見本就崎岖的小路表面微微反光,被泥水結了層髒兮兮的薄冰。這是件好事:他們要做的事情不會被人打擾,被麻瓜瞧見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收回前言。”
“嗯?”
“用不着再找條河了,比墓地更合适這個儀式的隻有戰場。随便選塊墓碑就可以嗎?”
饒是湯姆早有心理準備,也為這理所當然的态度愣了一愣,才指向其中最大的一塊:“就那個吧。”
“位置可以,大小也可以。”艾蕾奧瑙拉繞着那塊刻有“湯姆·裡德爾”的大理石墓碑走了兩圈,戴着毛皮手套的手抽出魔杖。“你要旁觀,還是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