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顔怔住，被拆穿後不安地說道“我不能修行法術，保護不了你們。”

君辭卻是盯着她良久，緩緩道“那日你在夢境中說會有人提燈來尋，那時便想，下次就不要孤身一人去做賭命之事，難受也等，一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來找。”

“你救我時，也沒說危險就不去了。”

“君辭......”白玖顔不知當說什麼好。眼前人以往殺伐淩冽的眼眸，此刻竟如雪般清絕。

“哥哥姐姐去哪，寂離就去哪。”

小寂離跟着道，他雖年幼，凡事圖開心就好，跟着他們的日子倒很快活。

次日，花似酒到瀑布潭中修煉，遠遠望見君辭三人在向老頭辭行，老人教了君辭一套駕馭流光折扇的心訣，君辭功法紮實，悟性過人，須臾之間便可馭着流扇激起瀑布千層浪，迸發出層層寒氣。

花似酒冷凝的眸光微動，陷入沉思，連老人何時到了跟前也不曾察覺。

老人見此忍不住皺眉道“他們還是去了。”

花似酒握劍的手一頓，冷哼道“不自量力。”

老人卻有些不悅，“我看，不清醒的是你。”

“你說要去尋人，我既告知你他還活在世上，你卻連山門都出不去，是出不去還是不想出去？”

花似酒微微一滞，“還不夠。”

老人卻嗤笑“若你當真盡力學了，也不至于總差些。心力不凝事不成，你所求的魄力還不如人家。若你當真有堅韌心，最不濟也應站在高處讓人來尋。”

老人甩了衣袖轉身離去，“你走吧，十年前救你之人不是我，你我緣盡于此。”

刹那間，花似酒眼裡的光碎裂，他在瀑布之下跪了三日，被湍急的水流浸透得面無血色，老人卻未出來再見他一面。

倏忽之間花似酒的記憶開始浮泛，神魔之地，他是去過的。

當年各路修仙門派相約共赴神魔之地，他雖年幼不記事，卻日夜受夢魇困厄，門派大意遭險之時，師門拼死撕開結界，隻有他跟一個少年逃了出來。

卻沒想遭到尾随而來的妖孽群起攻之，不慎重傷，少年扛着他飛身上樹，将他放在樹梢，昏迷之際他隻隻記得那雙漂亮明亮的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後便朝遠處飛去。

那刻他以為，他被丢下了。

花似酒仍記得練劍時，初見那個七分俊秀，三分沉默的少年，少年冷冷瞥了一眼，“真弱。”

花似酒緩緩站起，瞬間身上猶如壓了千鈞之重，再一次跌落水中。

走下山門時，花似酒看着空曠的天機殿閣，向着一處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在高閣上看着花似酒下山的背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對倚在一旁柱子的黑影啞聲道“我知你想說什麼，以有涯随無涯，殆已。”

老人喟然歎道“我年紀衰邁力不從心，跟着我也學不到什麼了。”

“你也要走了？”

扔過去一個木哨。

“若有事，及時喚我。”

夜深，老人獨自一人坐在花樹下喝酒，突然一陣大風吹來，一個人影閃身坐到了對面。

來人哈哈大笑“看來今日來的正是時候啊，終于舍得拿上好的酒了”。自顧自飲上一杯，醇厚老熟的苦辣化在喉中，五味雜陳的一種飽滿和豐盈感湧上心頭。

嘴裡啧啧稱道“果然花樹下飲酒，别有一番滋味。”

天機老人給他斟了一杯，“你今日收攤倒是趕早又趕巧。”

見老人眼角微紅，不禁感慨道“既舍不得，又何苦那般兇。”

老人卻未搭話，随口問了一句“你見過他們了。”

對面人微微一笑，轉着手裡的杯盞“說來也巧，那日他們在我這寫了字。”

二人一時沉寂。

對面人歎道“浮生千劫盡，老來自寂寥，竟有點羨慕少年。”

老人卻搖頭“至少，天地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