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連夜趕路到達雪淵之地,三丈層冰積雪,大雪漫漫,唯獨雪淵深處的寒湖微波漣漪,水流清澈,白玖顔一頭紮進湖裡往深處淌去。這雪縷花兩百年開一次,素愛潔淨,很快穿過山石縫隙看到一朵清新脫俗的純白花株,花開如雪,花瓣晶瑩剔透,層層從淡金色花蕊高處垂懸而下,泛着柔和的光。花株被十尺鋒利冰棱包圍,白玖顔不顧割傷徑直穿過冰棱,拿到雪縷花,周邊水流開始凝結,此湖将要冰封。
這時一隻粗大的蛟蛇伺機竄出咬住了腿部,白玖顔劍刺掙脫,蛟蛇猩紅的眼睛緊緊盯着白玖顔瘋狂攻擊,白玖顔咬牙一劍将蛟蛇釘死在冰淩上。遊近看水面已浮上一層薄冰,使勁撞擊冰面,頭腦重沉,呼吸刺痛,才察覺到蛟蛇有毒,體力透支慢慢往湖底下沉。
小寂離看到冰面下掙紮的白玖顔,焦急喊道“哥哥,玖兒姐姐在這裡”,君辭一拳擊碎冰層,跳進湖水裡,水下的白玖顔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奮力遊去,君辭抓到溫熱的身體,一把抱起浮遊而上。兩人爬到冰面上,君辭扶住她“你怎麼樣?”,白玖顔咳了幾聲意識有些清醒,“被蛇咬了一下,無妨”。
雪下的更大了,白玖顔輕輕聲道:“我們趕緊走吧”。起身踉跄了一下,小寂離擔憂地問:“玖兒姐姐,你腿受傷了還能走嗎?”。君辭走到她面前,微蹲下來:“我背你吧”。白玖顔微颔首,大雪紛揚三人兩行踱步下山,小寂離朝着手裡着清透的雪縷花哈了口氣,花邊緣灑落細碎的冰光,歪歪頭,“玖兒姐姐,這花為何長在湖裡?”,朦胧裡傳來忽遠忽近的幽歎,“困厄之地,美麗的事物不想引人注目,不然就像這樣,雪盡極盡掠奪之意”。
到了客棧,白玖顔低聲道“這藥極烈,會有強烈灼傷之感,切要忍住,三天之後才能解開紗帶”。君辭微點頭,全程卻異常安靜。守了三天,五更天時,白玖顔聽到有人撬門,輕輕搖醒寂離,小聲道“看好你君辭哥哥”,馬上提了劍躲在門後,門被推開,見一黑衣人帶着寒光閃閃的劍刺進來,白玖顔閃身刺中其右肩,黑衣人受傷迅速跳上房梁朝遠處逃去,白玖顔見狀追上去。
晨光熹微,君辭緩緩醒過來,眼眸感受到透過紗布的亮光,喚了聲:“寂離”,小寂離可憐兮兮的窩在角落,見君辭醒了開心的抱住他:“君辭哥哥,你終于醒了”,便拆下他眼睛的紗布,刺眼的光亮讓君辭不适地眯了眯眼,直到眼前的事物在瞳孔逐漸清晰起來,他,看得見了。
心裡無端的動了動,是說不出口的微澀,還有透過冰冷黑暗準确傳達到心裡的一種感受,心像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撥動了下,他似乎在遇上寂離和玖兒之後,運氣好了些。
寂離看着君辭的眼睛,他眼睛生的極很好看,也是狹長的桃花眸,亮如星石,但眼裡卻透着陰鸷冷漠的疏離感,多了幾份鋒利清冷,小寂離看着有點陌生,眼眶濕漉漉的,不敢上前。
君辭轉頭看到小寂離怔在原地,第一次看見小寂離,稚嫩白皙幹淨的臉龐,長長的睫毛,烏黑深邃的眼眸,是那種極好看又精緻貴氣容易被偷的小孩,是得看緊點,君辭心想。
抱起寂離,淺笑道“怎麼不說話,你玖兒姐姐呢?”,小寂離看着熟悉的溫柔笑意,伸手抱住君辭的脖子,有點不安的低聲說道:“昨晚有人闖進來,玖兒姐姐追出去還沒回來”。君辭眉心蹙了蹙,抱着寂離下樓問了店小二,得知客棧再往前大約十裡,便是玄月國邊境的汴州城,聞言君辭瞳孔驟然一縮,眸光幽深。
又在客棧等了數個時辰,等君辭和小寂離動身趕到汴州城,已是入暮時,君辭擡腳走進一個安莊當鋪,出來時,聽到兩人嘀咕:“聽說今天鳳滿樓來了一個美貌豔絕的美人,可得去瞧瞧”,“那倒是,畢竟牡丹花下死,不過怕是沒那福氣”,短短兩句,便知那處藏着多少人半生風花雪月的薄幸夢。君辭抱着寂離向那大紅燈籠高挂,錦花簇擁,人流絡繹不絕的高樓走去。
小寂離坐在上房包廂看着窗外,癟着嘴哽咽道:“我書讀得多,别以為我不知道這裡是青樓”,然後越想越委屈邊打嗝邊哭:“玖兒姐姐還沒找到,你就來找别的漂亮姐姐了”,君辭看着小寂離鬧情緒,端過盤子,“先吃點東西”,小寂離肩膀還在一抽一抽的,手卻動了起來。
這時外面人聲鼎沸,台上飄來一名女子,一身紅衣輕紗,蒙着面紗,細腰好似盈盈一握,下身開叉長裙露出雪白纖細的小腿,帶着幾分散漫的雙眸,流放着懵懂潋滟的風情,有種妖而不惑的魅力。君辭看着身形眉眼冷了幾分,眼角壓住了黑瞳折射的一絲戾氣。
台上傳來吆喝:“今天是我們新花魁的首場,老規矩”。
話音剛落,對面房間有人喊了白銀一千兩,衆人嘩然,這是頭牌最高的價格了。
小寂離嘴裡圓鼓鼓,也不望瞪大眼睛看着台下,眼睜睜看着旁邊君辭喊了“黃金一萬兩”,手裡的包子掉地上了,記性很好的他記得哥哥解釋過什麼叫銀兩,尤記得他們沒錢。這下眼淚上來了 “哥哥,你是不是要把我買了?”,君辭見外面沒了動靜,摸了摸小寂離的頭,“帶你去見你玖兒姐姐”。小寂離瞬間安靜。
被帶到了一個房間,那紅衣女子褪下面紗擡眸,一雙眸子盈盈若秋水,小寂離一看是玖兒姐姐,立馬上去抱住,白玖顔心道,小幼崽最近很沒安全感。
君辭一雙黑眸看着她,早知道白玖顔長得好看,但真的見到還是微微驚歎。微垂下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流光,卻是輕輕一笑:“才半天就把自己賣了?”
白玖顔看着君辭的眼睛,眼瞳清澈又幹淨,驚訝道“你眼睛好了?”,君辭輕輕“嗯”了一聲。
白玖顔無奈回道“追那黑衣人直接就到這裡了,正好毒素未清又發作了,他們人多,我打不過就隻能先加入了”
君辭輕輕笑出聲,原本幽暗的眸子染上些許笑意:“那是挺厲害”。
第二天一早,三人正要走出風滿樓,老鸨将人攔下,笑不達眼底道“公子,人可不能帶走,可莫壞了這的規矩”,君辭輕搖扇,周邊空氣瞬間冷凝幾分,清冷開口道“這本就是我的人,你私扣下便不計較了,一萬兩黃金也給了,可别不識趣”,老鸨見此人長相妖孽俊美,卻透着幾分冷漠殺戮,便戚戚然讓開了。
走到大街上,白玖顔不解問道:“一萬兩黃金,你哪來的錢?”,小寂離也附和質問道:“哥哥,你哪來那麼多錢”,君辭默了片刻,不緊不慢道:“我當了塊玉佩”,白玖顔愣愣的看了他許久,艱難開口:“等我賺到錢給你找回來”,君辭眉梢好看地揚起,“好啊”。
走至河邊一棵老柳樹下,一人擺着一個攤位,約摸三十出頭,留着幾绺短須,身材瘦削,穿着粗布衣,小寂離探頭走到攤位前,擺放着筆墨紙硯, “老闆,你這裡賣什麼呀?”,先生笑了笑:“測字,伸手示意“三位要不要試試”。三人也不拒絕,在紙上寫下辭、離、顔。
先生掃了一眼“三字裡皆有逝去、放下、回歸,筆迹遒利,鳳峙龍拿,隐有君王之象,筆勢破竹之快,說明命勢已來”,再細看,心下一驚,搖了搖頭“各界自有法則,但見變數橫生。三位與這蒼生有緣,不可說”。
說着拜揖收起攤位,口中還念道“初看山是山,終看山不是山,世事戮盡,解鈴還須系鈴人啊”。這時跑過來幾人,看到先生已走遠,皆歎了口氣,君辭溫聲道“敢問這位先生是何方人士?”,一人回道 “先生他不知其名,不問來處不問歸處,占蔔命理卻是很準,幾時升官發财幾時刮風下雨無一不曉,都說這位先生一字之下,神魔皆可斷”。
君辭三人倒沒在意,轉身進了一家茶館,正巧說書人一闆一眼正說道玄月國前太子蒼月屠盡幽國四城,“彼時玄月軍隊受困于幽,公子蒼月單騎解圍,幽國将領嗤笑道:“你人單勢孤,一己之力能抵抗幾時?”,公子蒼月并未回話,挽起雕弓射穿城牆旗幟,漠聲道“今日本王不死,幽國必亡”。說罷騎着戰馬以一人之力攻破三門,金戈林立,所到之處刃生殺氣,戰士問四城如何處置,隻餘一句“殺光、燒光”,至此民間再無幽國。”說書人說罷一拍闆,“預知後事如何,暫聽下回分解”。台下掌聲雷鳴,果真是世事浮塵皆如戲,一尺醒木道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