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規矩森嚴，像毛文明這種都算不上外門弟子的新生，哪裡能讓他接觸到明鹽山的正統傳承。

“你怎麼跟上來了，趕緊回去，别讓人看見！” 向乾朝着毛文明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生怕被其他師兄弟發現故而十分緊張。

“行，那一會，向師兄得告訴我。” 毛文明睜着狡猾的大眼，朝向師兄比了個 OK 的手勢。

“……” 向乾預感這次早晚得引火上身。

唐立青等着甯欣回來也是無聊，眼睛四處觀察。她聽着向乾那塊傳來低聲交談的聲音，便打眼望去。

見着向乾嘴巴正在一張一合，似是跟人說話。她目光繼而朝石柱後方看去，柱子後面似乎鬼鬼祟祟躲了個人。奈何她現在左眼的視力越來越低，實在看不清臉。

她遠望着向乾神色緊張，又想到上次向師弟說自己還沒談戀愛。唐立青滿以為是哪位愛慕他的學生來探他，故而也不點破，就當沒看着。

二十分鐘後，甯欣提着食盒走了回來，擺在唐立青面前的石桌上。

“今天飯堂吃什麼？” 唐立青看着眼前的食盒，頓覺心滿意足。尋思再在山上多呆兩天，多少能把師妹的驕縱治一治。

甯欣似是回憶起倆人以往也像今日這般猜覆打趣，便不再喊她師叔了。

“阿靖，猜猜看。”

向離的身體還保持着八卦樁的姿勢，同時也在一旁豎起耳朵偷聽着她們談話，總覺得她們二人相互間的稱謂奇奇怪怪，就連交談間的語氣也令人捉摸不清。

“猜就猜！” 唐立青被她這麼一問興緻也上來了。

唐立青還在明鹽山時，便常常與師妹玩 “猜覆”。這也是老頭子為了測試她的蔔技，從而發明的一種小把戲。

所謂 “猜覆”，顧名思義就是在碗、缸等其他容器下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蓋下所藏之物。

老頭子一般會在蓋下藏有：毛巾、毛筆、杯子之類。等唐立青的蔔技日漸娴熟，十猜九中之後，也會讓她起卦猜度每日的飲食食物、每日的天陰天晴。

唐立青眼前這個食盒，用來 “猜覆”，最适合不過了。想到這裡，她心念一動。随即以甯欣所在的方位 — 乾位作為上卦，以自己所在的方位 — 坎位作為下卦。現在是早晨九點半，便取巳時數為六爻動，起梅花卦。

唐立青本也想在衆師弟面前展露下蔔字一門，這回便把推演過程全數講了出來。

“得天水訟變澤水困，互卦見風火家人。”

“體卦為坎水，多為湯羹類。用挂為乾金，多為寒性食物。變卦為兌金，表示該湯羹顔色發白。”

“不錯。” 甯欣輕輕點頭。

“最後用卦兌金生本卦坎水，則此物對身體心肺有益。”

“确實對你好。” 甯欣露出贊同之色。

“互卦五行生旺又見巽木生離火，離火再克坎水兌金，這食物味道必定苦澀難當。”

“阿靖定然不會喜歡。” 甯欣說這話時眼帶溫柔。

看甯欣這副玩味的表情，唐立青根本用不到左手去排出十二地支掌了，心内早已有了判斷。

“又是百合湯。” 唐立青提高了音量，似是在埋怨甯欣又在作弄自己。

她皺着眉頭掀開了盒蓋。果不其然，食盒裡的瓷盆盛裝了一大碗百合湯水。

向離、向乾包括藏在石柱身後毛文明。他們側耳聽到、瞥眼瞧見，三人皆是驚歎不已。

“師叔真是厲害，不愧是蔔字一門唯一傳人。” 向乾發自肺腑感歎一句。

“……” 向離聽到後，嫌棄地刮了他一眼，又想讓他閉嘴了。

“阿靖，猜對了。” 甯欣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随即端起了瓷碗。

“不不不！” 唐立青連忙起身揮手拒絕，她可不想在衆師弟面前被甯欣灌湯，像什麼樣子。

“我不……。” 唐立青剛還未起身，甯欣纖細的手腕便輕輕扶在她肩膀上。

甯欣笑着眯起眼睛，緩緩坐到她對面。她端起瓷碗在沿口邊撇了撇勺子，對着唐立青說道：“阿靖不是在找手機嗎？” 說這話的語氣還是一樣嬌柔甜美。

“……”

聽到這話，唐立青一下子老實了，不光身體不動，還配合地張開了嘴。

這瓷碗的份量足足比昨天多一倍有餘。唐立青眼睛一閉，碗裡的湯肉悉數被她吞下。

唐立青舌尖舔着上颚久消不散的苦澀，擰起眉毛。她也顧不上在衆師弟面前丢臉了，偏過頭去左手捂住嘴巴強忍着反胃。

半晌，她顫巍巍地朝甯欣呢喃了兩句。

“甯欣，我昨天說錯了。”

“嗯？” 甯欣還是靜靜地看着她。

“我的命，比這湯苦多了。”

唐立青說完這句，胃海便再也壓不住了，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