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不煮給阿靖喝了。” 甯欣擔憂地輕輕撫順她的後背。這湯也是大早上特意煮的,的确适合用來溫補她現在的身體。
唐立青朝地下呸了口唾沫星子,似是要吐掉這滿口苦味。
“喝完了,手機還我!” 唐立青這次是真的惱了,左手伸到甯欣面前,人坐在石凳上,眼睛也不再看她。
甯欣壓低眉毛盯着她,沉默不語。估摸也是生氣了,随即頭也不回朝着院外走去。
“散了,明天不用練。” 臨走前,甯欣提高音量沖着演武場喊了一句。
甯大師姐居然沒再給加練,反而還放了個假,這對師弟們來說可是頭一遭待遇。
唐立青瞥眼見甯欣離去的背影,她心裡麻麻地不痛快,回想方才自己的語氣确實有些重,猶豫再三還是跟了上去。
向乾、向離正在收拾着石桌上的殘羹碗筷。向離直覺大家以後的練功時間會比現在更為刻苦,便忍不住歎了口氣。
“師弟,你咋了嘛?” 向乾不明所以問道。
向離白了他一眼,說道:“以後咱師兄弟幾個,别指望有好日子過了。”
“咋滴嘛,師姐又怎麼了?” 向乾實在是摸不着頭腦。
向離朝着方才二人離去的方向,對着向乾撇了撇嘴說道:“兩個人鬧别扭了呗!”
待唐立青追着甯欣來到書院後面的假山,她剛要伸出左手搭住甯欣的肩膀,轉念想到在演武場上被摔的那一遭,便馬上縮回了手。
“師妹生氣了?” 唐立青耐着性子,朝着她背影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甯欣也不說話,徑直走到假山後的長亭内,從外套口袋裡翻出了昨夜替唐立青收起來的手機,随即轉頭砸到了她身上。
唐立青沒料她有這動作,躲閃不及,腦袋被砸傷了。她吃痛一聲,怒火也上來了。
“甯欣,你到底要怎麼樣!” 唐立青手捂着頭,強忍着面部表情。
甯欣用關切的目光望着唐立青被砸傷的腦袋,緩緩朝她的方向邁進一步。
“你已經砸了我房間。” 唐立青看甯欣往自己這邊靠近,她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站穩身子說道。
“砸了我的龜蔔!” 她手臂半撐着長亭圓柱,低下腦袋一臉怒氣,幾乎是在對甯欣吼着說話。
“現在還要砸我,我欠你的嗎?” 唐立青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不再看她。終是忍不住把這話說出了口,語氣卻平穩了下來。
甯欣聽了這話突然笑了,臉上泛起酒窩,緩緩朝着唐立青的方向再次邁進一步。
靠近她一字一句說道:“唐靖,你就是欠我的。” 語氣已沒有往日的嬌嗔。
“欠你什麼?” 唐立青往後退了兩步,眼看快要挨到庭外矮牆,退無可退了。
“阿靖在 15 歲的時候就答應我,要陪到我八十歲。” 甯欣邁了最後一步,把唐立青逼到了牆角,繼而緩緩開口。
“結果不到 3 年就跑了。” 甯欣纖細的手指觸碰着她被砸傷的額頭,眼神滿是柔情。
唐立青似是被吓住了,緊緊屏住呼吸。她後腦勺貼着青石磚,觸感冰涼的牆面,身子輕微微地顫抖,卻強忍着不讓甯欣察覺。一時間也不敢再次開口。
甯欣突然放開了她,轉身朝唐立青指向了長亭邊上的小池塘。
“阿靖,你看看這裡。”
書院後的這座小池塘,唐立青印象尤為深刻,少時她常陪着師妹在池塘喂小魚,撈蝌蚪。
記有一次,唐立青把撈出來的一隻奇醜無比的癞蛤蟆遞到師妹面前,猛然吓了她一跳,繼而師妹哭着把自己一腳踹進了池塘的漩渦裡。
等唐立青從池塘爬出來時,她身上滿是魚腥味,那天整整洗了三次澡,腥氣才逐漸消散掉。
唐立青朝着甯欣所指之處放眼望去。小池塘已然變了樣子,塘裡養着的不再是滿滿的小魚,而是一大片龜池。大半個池塘水面露出來黑黑黃黃的龜背,大的小的數量約莫百來隻左右,景象奇異,一時間讓她看呆了。
“阿靖走了之後,就開始養了。” 不等唐立青開口,甯欣緩緩說道。
“它們已經接近三歲。” 甯欣挨着唐立青走近了一步,與她并肩而站。
“我想陪着阿靖在山上一起等烏龜長大,長到 5 歲、10 歲、20 歲。” 甯欣拉起了唐立青的手與她十指相握,擡頭望着她說道。
“等它們老死了,做一套龜蔔給你可好?” 甯欣再次擡頭望着她,似是等她回應。
唐立青自是不說話,連眼睛都不敢看她。半響過後,她終于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心底一陣觸動,似乎有些明白了甯欣的心意。她半開玩笑說道:“你要一直陪着我,以後就不嫁人了嗎?” 随即松開了甯欣的手。
醫字一門向來也隻傳血親。否則,老來得女的甯白同不會對甯欣這般寵溺。這一點,唐立青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出所料,甯欣沉默了。許久過後,她目光直視阿靖,輕輕點了點頭。
唐立青怔住了,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突得她自嘲一般笑着說:“小師妹,你這是要大逆不道啊?” 說這話時,腦袋偏過一邊,眼睛卻仍不敢直視甯欣。
兩個人并排站在小池塘前,隻感覺連水裡的烏龜都遊得慢了些。
唐立青與甯欣在小池塘無言分别之後,自個兒在半山腰間呆了一下午。她哪裡也沒去,隻靜靜坐在梧桐樹下的土丘前,望着地面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