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哥的店開在城北路博子道,店名是 “春發花藝”。這花店離園區确實有不少路,立青也知道這點,所以耍個滑頭先拽開了副駕駛車門,想趁着路途長遠,在車上補補覺,殊不知樂哥早就摸透了她的心思。她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樂哥一眼瞪到了主駕駛位上。
看小睡無望,她隻能輕輕拍了拍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扶好方向盤,擰動車鑰匙點火發動。等系好安全帶,眼睛餘光瞄到樂哥正要合衣躺下小憩一會,立青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起步時深深踩了一下油門。突如其來的慣性讓樂哥屁股滑出座椅摔了個踉跄,同時條件反射地破口大罵幾句。
立青這才心裡舒坦地駛出園區。路口調轉車頭,飛馳上了湖濱大橋。許是太累了,二人一路無話。
等白色面包車風馳電掣地駛入博子道時,夜已經有些深了。她搖下車窗透透氣,往旁邊伸手拍醒樂哥。待樂哥身影走遠,立青臨時起意想吃點什麼,便把面包車停在後尾巷,熄火下車。
她不是第一次來博子路,相反,她對這裡異常熟悉。畢竟那人曾住在這一片地界,兩人在這裡也約會過不下數十次,共同度過了半年對她而言最值得回憶的日子。不知另一人現在身在何處,此時若看到立青又會作何感想?
立青雙手插着口袋,踢了踢腳邊的一粒泥石子,抛開沉溺在過往的情緒,不知不覺走到了街流中心。都市的夜景與城中村落恰恰相反,它充滿了活力與欲望。路燈閃閃發亮,沿街商鋪、餐廳門頭上做裝飾的霓虹燈牌絢麗非常。整個博子路被襯得如同白晝,而她後背撐靠着路燈杆子卻百無聊賴。
算算也有三個多月沒來這裡了。G 城生活節奏快,個把月時間就足以讓經營不善的店鋪改朝換代,重新易主。
就比如現在矗立在她眼前的這家新開的西式餐廳 —— 木守西溪。
剛剛摘下了黑珍珠三鑽。
而在之前,這裡原本隻是開着一家普普通通的糖水鋪而已。猶記得老闆是個廣東人,喜歡跟熟客聊天吹水,那舌頭就沒捋直過。
一次立青點了甜粥,打算給晚上加班的江川水送去。正等打包呢,閑着無事便四處打量着店内陳設估量風水擺位。也因着熟絡了,便自言自語搖頭說:“這店坐西向東雖旺财旺鋪,但店裡裝修也太暗沉了,捂得嚴嚴實實。财不聚氣,有出無進。”
“後生仔,收皮啦你。” 前一句,老闆可能聽不太明白。後半段 “有出無進” 那四個字可是實實在在地落進了他的耳朵裡,差點就從後廚追出來罵。
立青趕忙閉嘴,麻溜地走了。也因着兩人關系分崩離析,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她擡眼看看餐廳外牆巨型落地玻璃,頓覺毫無胃口,轉身上車。
木守西溪包間内。剛上頭道菜,邊聽白抿了一口佐餐酒。她對食物異常挑剔,饒是這家媲美米其林的三鑽黑珍珠餐廳,也并沒有激起多少味蕾。旁人提前預定,甯可等上一星期也要一嘗風味的創意主菜,她也隻動了一口。
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眯起眼睛,似含情脈脈地望着溫彙,眼底卻隻存有溫和,激不起一絲波瀾,襯映不出明顯的情緒表達,叫人看不清摸不透。就如她的性格一樣,即便是再心儀的珍馐,但凡嘗到了丁點滋味,便點到為止抽身而去。
溫彙此刻正在執刀叉細切一小塊西蘭花,那綠色菜芽幾乎碎成細末,她還在暗自與它較勁,倒像是在消磨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