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茉醒過來的時候,日上三竿,窗外的陽光穿透薄紗落進屋内,半側臉都浸泡在一片暖融之中。
她睜開眼睛,頭部傳來陣陣的撕裂痛,視野朦胧,被曬成了大片青黑色。
眼神迷茫地盯着天花闆看了一會兒,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正在以一種斜倒的方式躺在床角上,四肢胡亂擺放着。
她從來沒有這麼糟糕的姿勢從床上醒來。
夏梨茉揪過被她壓在背脊下的棉被,頭重腳輕的從床上爬起,揉着亂糟糟的頭發打量着屋内的陳設。
斷片了。
她隻記得她最後清醒的時刻,是在火鍋店裡給黎姝過生日,他們玩“國王遊戲”,她喝了好幾杯懲罰酒,然後最後還被迫,讓沈湛喂她吃羊肉……
吃羊肉?沈湛?
她突然清醒過來,蹭的從床上爬起來,踢踏着拖鞋跑到陽台上,兩手遮擋住刺眼的光線,将額頭和鼻尖緊緊貼在玻璃上往裡看。
霧氣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氤氲,黑白格調的室内空無一人,稍顯冷清。
她記得昨晚沈湛答應了她跟他一起回家,難道都是她在做夢嗎?
夏梨茉不死心,她又踏踏踏地跑進屋内,打開房門,風馳電掣地沿着樓梯往樓下跑,邊跑邊揚着嗓音叫道:“沈湛!——”
客廳裡靜悄悄的,落地窗外的庭院裡也格外寂寥。
沒人。
果然還是她在做夢,沈湛根本就沒回來過。
纖長卷翹的睫低垂下來,她臉上露出失落又有些難過的神色,垂頭喪氣地耷攏着腦袋往樓梯口走。
剛走了幾步,視野裡就多了一雙黑色的拖鞋,她神色一怔,沒等她反應,頭就撞到了一個軟質卻有些偏硬的障礙物上。
男人聲線低啞溫潤,腔調慵懶:“找我?”
夏梨茉彎了眉眼,眼睛裡的光像是濺起的火星,藏着按捺不住的欣喜:“沈湛!——”
少女聲音溫軟,缱绻的尾音不自覺地帶了點撒嬌的意味,悅耳又甜美。
沈湛垂着眼看她,鴉羽般的黑睫在眼睑處落了一層影:“頭疼嗎?”
她晃晃腦袋,又說:“不疼。”
唇邊的梨渦輕陷下去。
原本剛起床時是有點疼的,但在看見他之後,那點疼痛在瞬間都銷聲匿迹了。
他眉目沉沉地看着她,嗓音裡添了幾分嚴厲:“你昨晚喝了幾杯?”
“也沒有幾杯……吧。”她聲音越來越小,下巴低到了鎖骨處,掀着睫毛,有些無辜又委屈地看着他,像極了低頭認錯的傑瑞鼠。
沈湛撩着眼皮,不鹹不淡地觑了她一眼,抿成一線的薄唇輕啟:“下不為例。”
她态度極其端正,軟糯道:“好。”
男人轉身邁進廚房,她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看着他在案闆前站定,慢條斯理地撸起袖子。
線條流暢的小臂在日光下略顯瓷白,有淡青色的血管盤踞在輕薄的皮膚下,說不出的性感。
夏梨茉盯着他禁欲味十足的手臂看了會兒,心神有些紊亂,莫名想起一些昨晚醉酒時的片段,依稀記得他昨晚也将手臂伸到她面前,讓她看上面那道淺色的印記。
“沈湛。”
“嗯?”
她舔了舔唇,探出頭去,眨着眼睛問他:“我昨晚喝多之後,沒有亂來吧?”
她隻記得還尚且清醒時發生的事情,後來頭腦混沌,依稀存有跟沈湛上出租車的畫面,再往後的記憶就像是被消除掉的攝像帶。
沈湛舀粥的動作頓了下,漆黑眼底翻騰過一瞬陰沉,片刻,他嗓音寡淡道:“算乖。”
等夏梨茉露出放心的神色後,又懶洋洋地補了一句:“隻是睡得跟豬一樣沉。”
夏梨茉有些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她捂住半張臉,又看向他,試探性地問道:“我打呼噜了嗎?”
他眉梢微挑,有心故意逗她:“嗯,很重。”
小姑娘有些不相信:“沈湛,我平時都不打呼的。”
他松松垂眼:“你怎麼知道?”
夏梨茉吞咽了幾下,認真道:“……我錄過。”
“?”
“睡着的時候,用手機錄過很多次。”
“……”
沈湛将碗放到她手心裡,沉聲說:“喝粥。”
識破了沈湛故意騙她的惡作劇,夏梨茉心裡悄悄爬上一絲得意,她笑眯眯地端過碗來,在接沈湛遞過來的湯匙時,指甲還故意在他手心裡輕輕撓了一下。
沈湛揚了揚眉梢。
“沈阿姨他們人呢?”她捧着粥坐到餐桌旁的闆凳上,環視了一下偌大的客廳。
分明是假期,客廳裡卻如此冷清,連玄關口的鞋都不見了。
沈湛将碟子裡的小菜端過來,放到她面前,淡道:“回老家探親,一早就走了,華姨放假。”
“那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去?”
他慵懶地靠着桌角,漆黑沉寂的眸子裡看不出半分情緒,口吻冷淡:“我并不是齊家的人。”
“……”
夏梨茉喝粥的動作蓦然頓住。
兩秒後,她緩慢地掀起眼皮,唇瓣翕合着顫了顫,看向他的眼神裡有幾分小心翼翼和安撫。
沈湛斂眸,伸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力道不重。
“嘶,”夏梨茉皺起眉來,有些吃痛地捂住額頭,語氣無辜道,“你幹什麼?”
黢黑的微微迷了一度,男人腦袋稍側着,似笑非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什麼表情?
夏梨茉揉了揉額頭,垂下眼。
她隻是有些後悔自己貌似說錯了話。
仔細想想,齊家人似乎并不怎麼喜歡沈湛,就連沈阿姨對沈湛的關心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