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約法回答完,順了順起,起身輕車熟路的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四蟲對坐着一言不發。
終端無法使用,公共論壇無法進入,想要了解外面此刻的情況隻能親自駕駛着飛行艦去看,可偏偏作為‘始作俑’,現在最不敢輕舉妄動的就是他們。
達約法捏着眉心,擰着眉,像是有些懊惱。
易钊看着對方,覺得短短半年的時間,雌蟲眉間的褶皺都快趕上巴坦特了。
“算了,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雌蟲放下手,像是自言自語道,接着長舒一口氣,看向對面的兩蟲說。
“你們覺得呢?”
“我們先商量一下,等有機會,再和其他蟲說。”
戾和達約法對視一眼,都看見彼此眼中的猶豫。
一隻年齡不到一周歲的異族雄蟲,兩隻隻會‘打架’的軍蟲,一幫常年待在實驗室半輩子沒曬過太陽的研究蟲,一個是身居要職,有無數眼睛盯着的首局,一個是身在‘龍潭虎穴’貴族繼承蟲。
就是這樣兩雙手就數得過來的組合,還湊都湊不齊蟲數,怎麼能成功提出有效的解決目前困境的辦法。
他們沒有一隻是專業研究雌雄蟲矛盾的蟲子,何況還是精神力暴動如此敏感的問題。
不得不承認,對終端網上蟲子的反應預估錯誤的事實讓幾隻蟲子有些受打擊。
對于達約法的問題,兩蟲隻能回以沉默。
易钊垂着眼,眼神放空。
沉默歸沉默,他不會真放任事情不去管。
此時此刻,三百多隻頂尖雌蟲精神域崩潰的消息正以一傳百,百傳千的速度在整個蟲族帝國蔓延開來。
而這個時間,絕大部分的蟲子都在工作崗位上。
終端無法使用,它們暫時無法在公共論壇上尋求共鳴,找到組織,無論是對軍部,還是對政府關于抑制精神力的研究,都無法形成大規模的抗議聲潮。
而終端恢複正常後,蟲子們就會集體湧進兩者的官網底下。
一旦得不到滿意的解釋,才是混亂的開始。
他們必須趕在公共論壇恢複正常之前安撫住蟲子們的情緒,并且由于蟲族範圍太廣,必須借助終端傳播的力量。
安撫憤怒的蟲子,首先知道他們為何而憤怒。
一:軍部關于朵伽星訓練的組織與管理不到位,或者訓練的項目本身已不再适宜當下的軍蟲,導緻不可挽回的後果。
二:在軍蟲們精神力出現暴動後無法得到及時有效的疏導,導緻他們失去最為重要的精神力。
關于第一點,隻能軍部給出真正具有說服力的解釋。
至于第二點,蟲子們之所以會對此如此的憤怒,是對雌雄蟲生理上的無法改變的絕對壓制的不滿,也是因為雄蟲的自私。
他們利用自己在精神力方面的天然優勢要挾雌蟲,以獲取利益,并将其視為極其珍貴的寶物,不輕易贈與任何蟲。
如果他們能夠慷慨一些,不吝啬于自己的精神疏導,何至于那些軍蟲需要換了一處有一處的治療點,錯過寶貴的治療時間,最後被拉往R區,再醒來就不得不面對殘忍的真相。
還有一個原因,是蟲子們将精神力看得太過于重要,認為被迫提前失去精神力是一件比失去生命更為痛苦的事情,
這是易钊作為一個曾經三十年以來都未曾擁有過精神力的地球人的看法。
擁有過這樣神奇的精神力與他而言隻是一場奇妙的經曆,他想如果哪一天自己也被迫失去了它,大概隻會有些許的懷戀和不舍。
可等雄蟲回想起自己剛到這裡無法使用精神力時的困窘,以及精神力那恐怖的攻擊力對于蟲族外敵的震懾,又覺得自己未免是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易钊在腦子裡一點點的理清這些邏輯,擡起腦袋準備發言,就被戾搶了先。
“我們需要在公共論壇恢複正常之前安撫住蟲子們的情緒。”
聞言,餘下三隻蟲子都點了點頭。
“目前,雌蟲是我們主要安撫的對象。”
“令他們憤怒的不過是雌蟲受限于雄蟲的精神疏導,白白失去精神力。”
沒有蟲打斷戾的話,他繼續用自己沉穩的聲音道:
“計劃提前,教授,你們要趕在公共論壇恢複之前公開表示支持研制抑制精神暴動藥物,有了你們的引導,雌蟲的聲勢隻會把現在更浩大”
“屆時,政府迫于強大的壓力,雌蟲們的提議很快就會得到準許。”
雌蟲似乎說完了,好一會兒沒再出聲。
達約法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不夠。”
易钊卻突然出聲,
“這樣不足以安撫雌蟲們的情緒,研究多久才能成功,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數,他們不會滿足于此。”
雄蟲沉聲道。
“給出一個明确的期限?我們的研究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到時候就借此推出。”
達約法說。
“這樣最多隻能安撫住一部分蟲子。”
易钊搭在沙發沿上的右手開始無意識動作,大拇指慢慢的磨蹭着食指的第二個關節,一邊慢慢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安撫雌蟲們的最佳方法就是找到他們憤怒的根源,然後一一解決,雌蟲憤怒的原因除了戾剛才所講的,還有另外一個,如果能解決得到的安撫效果将翻倍。”
雄蟲說到這兒,擡起頭,看向達約法,緩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
“雄蟲。”
空氣滞住了,三隻雌蟲好像都沒能明白雄蟲的意思,又或許是猜到了,但不敢确定。
“除了研發藥物,抑制精神暴動的最佳辦法不就是雄蟲的精神疏導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達約法有些失态,直接用了‘你’這個字眼。
“如果有雄蟲自願為雌蟲提供精神疏導,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達約法看着面前的雄蟲,眼珠子一動不動,似乎是被對方的天真驚到了,他眼裡的易钊雄蟲一直是聰明穩重的。
第一次,他對這隻雄蟲無話可說。
一旁的米耶也是欲言又止,擡眼又垂眼,神情複雜的看了對方好幾眼。
易钊當然明白蟲子的異樣表現是為什麼,現在自己在他們眼裡估計就像是異想天開的幼崽,滿口胡話。
他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看着有些呆愣的兩蟲,情不自禁的開了個小玩笑。
“蟲總要有個夢想。”
可惜似乎隻有戾領悟到他的意思,餘光裡,他親眼看見對方的嘴角動了動,隻不過他一轉頭,又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