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不是你們的嗎?”李餅走近顧遠二人道。
顧遠一愣,摸向自己的腰間,卻是臉色大變,他驚慌道“我...我的學牌呢!”他望向李餅手中的牌子,下意識伸手去抓,李餅快速收回手,讓他抓了個空。
“你說你們沒見過玄覺,那你的學牌又為何在他的屍身旁!”李餅問道。
顧遠此時臉上的猥瑣之意消去,換上了焦急和暴躁,他看了眼身邊依舊低着頭身體微抖的謝知憶道“怎麼回事?明明是你拿燭台砸的他,為何我的學牌會掉落在他身上?”他一把抓起謝知憶的手怒道。
謝知憶聞言瞬間跳了起來,他頭發散亂,眼神驚懼渙散,不停地搖着頭嘴裡念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他!”他狀若瘋狂,嘴裡來回就是這幾句,想從顧遠手中将手扯回來,但他氣力明顯比不過人高馬大的顧遠,顧遠捏着他的下颚,将他的頭扭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兇惡道“怎麼不是你!我看到是你拿走廊牆邊的燭台砸了他的腦袋,還流血了!我可是都看見了啊!”謝知憶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将手從顧遠手裡扯回來,他兩手捂着耳朵嘶吼道“不是我!”突然他擡頭指着顧遠嘶聲道“是你!顧遠,是你害死了他!”顧遠氣急,又想去扯謝知憶,李餅準備讓邱慶之把顧遠制住,他剛扭頭便見邱慶之已經到了那兩人面前,将顧遠的雙手鎖在身後,邱慶之的手勁極大,顧遠吃痛跪在了地上,他擡頭惡毒的盯着面前的謝知憶道“謝知憶!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幫你,你居然敢誣陷我!我要殺了你!”他邊說着邊想起身,卻是被邱慶之那雙如鐵鉗般的手牢牢按住動彈不得!
謝知憶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狂笑起來,隻是他的表情似哭似笑,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他滿目悲憤怨毒地盯着地上的人道“顧遠,都是你!是你...你...你辱了我的身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能...”他邊說邊看向旁邊已經驚呆住的王若雲,他對着她動了動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餅也被他這番言語驚的愣神了片刻。
良久後,謝知憶扭頭看向李餅道“我願意說。”
他深吸了口氣,開口道“今日重陽,我原本打算歸家探親,可...”他看了眼王若雲,繼續道“可若雲邀我一起跟他們登高,我...我便允了。我們四人邊走邊欣賞秋景氣氛倒也算融洽,走了大半路程時兩位小娘子太過疲憊,顧遠說讓其在此稍事休息,讓我同他先上來預定廂房,我本不想來回跑,可他說有條小路捷徑能省大半時間,我便允了,路上他拿出一顆黑色藥丸給我吃,說是強身健體的,我心生警惕拒絕了,他便自己服了,可是他吃完後不一會兒整個人就開始興奮起來,我們當時已經通過他說的小路到了寺内,也從玄安小師傅那裡領到了三把廂房鑰匙,我本欲直接下山,他卻非拖着我去房内,說是來都來了,休息會兒再下山跟兩位小娘子彙合也不遲,我沒多想便允了,他此時的狀态已經很不對勁,臉色潮紅,整個人很亢奮,我與他進了房内他便将房門鎖死,朝我撲了過來,我...我極力反抗,呼救,可是...可是...最後他一番發洩後臉色恢複了些許正常,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與我吃的那顆藥丸,應是那助性藥...我們從房内出來,我看到了守在房外的玄覺,顧遠...他給了玄覺一錠銀兩表示酬謝,我才知兩人早已串通好,将我困在此處...我...我心裡怨恨便拿牆架上的燭台砸向顧遠,可是他躲得快,燭台便砸向了玄覺的後腦...後面的你們都知道了...”他說到最後,已是平靜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
“那這個腰牌是怎麼回事?”李餅道。
“那是我趁他不備扯下來,放于玄覺袖中的。”謝知憶面無表情說道。
地上的顧遠聽了,咬牙切齒道“謝知憶你好卑鄙!”
“我卑鄙,你對我幹了如此龌龊之事,還有臉說我卑鄙!”謝知憶怒道。
李餅突然道“雖然你的确是傷了玄覺,可是...”他頓了頓“兇手并不是你!”
謝知憶聞言擡起頭,滿臉迷茫喃喃道“人不是我殺的?可我明明擊中了他的頭部.....”
“你那一下應是要不了他的命,我們查看了,他頭部的傷口不止一處,而真正緻命的是在嗫嚅部位...所以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李餅的話出口,全場嘩然,衆人紛紛看向周圍的人,猜測着隐匿在人群中的真兇。
“那郎君可否知道,這真兇究竟是何人呢?”那叫王良的中年人拱手問道。
李餅看着他,卻是不答話,他從錦袋中掏出了第二樣證物道“這枚戒指,是誰的?”他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掠過,看向芸娘時,他頓了頓道“芸娘,這可是你的?”他舉了舉手中的金戒指。
芸娘聞言,側了側身子,眼神有些躲閃道“不...不是我的...”隻是她的聲音明顯很是驚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心虛。
李餅也沒惱,他笑了笑,指了指她的手道“可否讓大家看看你的左手,你左手中指上有一圈壓痕,像是常年佩戴某物造成的,要不你試試這枚戒指?”
芸娘聞言猛地擡頭,她驚恐地看着李餅道“我...不是我...我隻是和玄覺小師傅有些許誤會,所以将這枚戒指贈與他,以示歉意...人真的不是我殺的...”她邊說,邊向旁邊的張安投去求助的眼神。
李餅将一切看在眼裡,他也沒有催促,等着張安自動開口,果然不出片刻,那叫張安的男子道“人不是芸娘殺的,那玄覺自以為掌握了一些事,便向芸娘勒索,芸娘無奈才将戒指給他,之後我們便走了。”他說完便低着頭,似是不敢見人般。
王良聽了卻是驚疑道“張兄你不是說早間吃壞了肚子,去小解了嗎?怎會又在寺裡還與芸娘一起?”
張安無言,他滿臉羞愧,側過了臉,不敢看王良。
王良又看向芸娘,芸娘一臉複雜,欲言又止,她看了眼低着頭的張安道“事已至此,你還不準備告訴他嗎?”
張安搖了搖頭,一臉苦澀羞愧地歎了口氣。
芸娘看他這樣子,把心一橫道“你不說,我來說!”
張安擡頭看向芸娘,滿臉的羞愧酸澀,嘴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芸娘道“我與他二人自幼相識,他們是最好的玩伴,長大又一起參軍,我...我兒時便中意張安了...隻是那年從戰場歸來時,王良為救張安傷了一條腿,又恰好趕上王良的娘親病逝,老婦人說,王良腿腳不便,讓張安以後對其多加照拂...”說到這裡,她擡頭看了眼張安,眼中有淚光盈出,她緩了緩繼續道“後來,我便嫁與了王良,隻是...隻是王良他...他的腿疾也傷到了那方面,所以...”
“芸娘,别說了!”張安似是聽不下去,情緒有些崩潰道。
“讓她說!你們這些年究竟瞞了我什麼!你們...你們...”王良雙目赤紅,他指着芸娘和張安,渾身顫抖個不停。
“兩個孩子都是我和張安的骨肉,張安說王良的腿和那處的隐疾都是為救他導緻的,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無法有後,可能會打擊太大,為了他好,所以...”
“所以你就理所當然的和他好上了!”王良目眦欲裂指着芸娘道。
芸娘望向他,眼中閃過一片複雜,她流着淚道“當年我本欲不願嫁你,是張安說為報你救命之恩,我才...才...”
“你就什麼都聽他的!嫁娶之事怎容你等如此兒戲!可你們最終卻是害了我啊!”王良此刻悲憤交加,他不禁嚎啕大哭。
“我...我...”芸娘聞言失聲痛哭。
李餅看了眼幾人,心有不忍,邱慶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李餅深吸了口氣道“可是這卻并不能成為你随意殺人的理由!”
芸娘擡起被淚水迷糊的眼道“我沒殺他...我真的...”
“不是你,是他!”李餅打斷她的話,指向王良。
“什麼!”芸娘和張安一臉震驚和不解的看向王良。
王良看着場中衆人道“好好好,他們兩人欺辱我也就罷了,你們還想将這殺人的罪過按在我頭上,是欺負我一個跛腳的殘廢嗎!”他語氣悲戚話語可憐,似是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
李餅看着他歎了口氣道“王良,事已至此,你還不認嗎?”
王良激動道“我有什麼好認的!我又沒殺人!憑什麼讓我認!”
李餅道“好,那我問你,今早,你是否趁芸娘和張安離開,獨自上了寺?”
“我沒有,我是剛才跟着衆人一起上來的。”王良否認道。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你腳上的那些泥是哪裡來的?”他指着王良的腳問道。
“前幾日大雨,這又是在山林間,腳上有泥怎麼了,能證明我殺人了嗎!”王良不服道。
“是嗎?你們在亭中休憩時,我便注意到了,隻有你、還有顧遠和謝知憶三人腳上沾滿泥濘,而其餘之人,腳面均是幹淨的,謝知憶說顧遠帶他抄了條小路上山可節約一大半時間,可見這條小路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你們剛才應都是從這條小路上來,這條路沒有修葺台階,加之前幾日下雨,導緻路面十分泥濘,所以從這條路上山,腳上必定會沾很多泥,你看看你們幾人的腳上,是不是都挂滿了泥土。”李餅說完,衆人皆望向自己的腳。
許沅芷道“對對對,我剛就說這條路一點都不好走,全是泥水,髒死了,你們偏要走這裡!”
“你許是猜到芸娘和張安有什麼,所以他們前腳剛走,你便從小路上了山,結果撞見了幽會的兩人...”李餅左手抱在胸前,右手輕扶着下颚,微低頭思索道。
“隻是,你為什麼要殺玄覺呢?”李餅一時有些想不通,擡頭望向王良。
王良此刻隻剩下一臉的疲累和麻木,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李餅忽然眼睛一亮,說道。
“你殺玄覺是因為他也看到了幽會的芸娘和張安,且以此為要挾從芸娘那裡換取了戒指!張安之前說,玄覺掌握了一些事情,來要挾芸娘,那玄覺在明,你在暗,可是...你的動機是什麼呢?因玄覺勒索芸娘,所以你要替她讨回公道嗎?”李餅不解地看向王良道。
“因為他不想别人知道芸娘和張安的關系。”邱慶之忽然道。
“什麼?”李餅有些疑惑的望向邱慶之。
“如果沒有第三人知道芸娘和張安私會,那他還會和兩人繼續保持着現在的關系,但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了,他便成了...”邱慶之頓了頓,似是在想怎樣形容才合适。
不過他雖沒說完,李餅卻已經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我竟成了...最大的笑話!”王良此刻仰天悲歎,“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的我!”他突然雙目赤紅瞪着芸娘和張安道,瞬間便朝兩人撲來,而在此時山下的衙役們也趕了上來,正碰見此場景,便有一人喝道“何人在此處行兇!”他抽出佩刀正欲砍向王良,邱慶之剛準備上面阻撓時,卻見張安一把将王良推倒,他自己便迎向了那砍過來的刀,衙役見狀來不及收手,還是砍在了張安的胸前。
“安郎,你...你沒事吧!”芸娘一下撲到張安面前,關切道。
“我無妨...”雖然胸前的傷口看着可怖,但衙役反應極時,确實沒傷的太深。
王良從地上坐起道“你何苦救我,讓我去死了算了,何苦救我...”他在地上痛哭出聲。
張安看着他,依舊滿臉羞愧道“我...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自你救我那一刻起,我便視你為生死兄弟,我...我沒想...”他不知怎麼說下去。
“你所作所為看似都是為了他好,可是你可曾問過他的想法?你将你自以為的好,強加給他,以此來彌補他對你的搭救之恩,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李餅看着張安,搖頭道。
“真正待一個人好,會考慮他的想法,顧忌他的感受,而不是像你這般一切替他做選擇!”李餅義正言辭道。
邱慶之看着身邊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揚,此時李餅讓他很想抱抱。
衙役們将所有人都帶了回去,有主簿過來跟李餅做了詳細的記錄,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