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校最近在忙些什麼?”
這個開展屬實超乎他的意料,白成淵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回答。
“忙調職的事情。”他含糊作答。
“白成淵!”
左老頭的聲調一下子拔高了八個度,那掩飾不住的洶湧怒意讓白成淵恍惚間回到了八年前兩人徹底決裂的那一天。
“打從見面起我就沒感覺到你的向導素!今兒我是看見你那張臉了,要不然我還以為自己身邊站了個普通人呢?!”
“白成淵你究竟怎麼想的,你是不是還在做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你還想不想活了?”
白成淵很熟悉左老頭臉上的表情,一如八年前那般恨鐵不成鋼。
他想解釋說自己向導素那麼淡是因為昨晚救了一名哨兵,沒存貨了,但是話到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
解釋清楚又能怎樣?說到這個哨兵又要提自己調任的事,還要解釋李家在這件事中的作用。
這樣的事情沒完沒了,解釋不完,也解釋不清。
他明确知道,一切早都回不去了。
要是能冰釋前嫌,兩人也不至于八年間從未私下見面。
于是,他看着左老頭,語氣淡淡道:
“不勞左老師費心,我還有事情要忙,您請便。”
說完,便從左老頭身邊繞過去。
走到拐角,白成淵想回個頭,但到底是狠下了心,揚長而去。
等他發完消息回到宣講現場,工作人員已經陸陸續續到位了。
入口處人頭攢動,大廳後面一排排的椅子上已經坐滿了人,竊竊私語聲彙成一片汪洋,吵得缺少睡眠的白成淵頭有點疼。
好在白塔的學生還算訓練有素,嘉賓一入場後,交談聲也靜了下來,一個個都探着腦袋往主席台上張望。
主持人上台宣布宣講畢業典禮正式開始,白成淵表面上認真傾聽,不時微笑點頭,可心思早就飄到了别處。
等到宣講會結束,一行人還要按照慣例,跟随負責人去宴會廳參加畢業晚宴。
宴會上各行各業的人多了起來,除了參加宣講的嘉賓和畢業生,還有很多軍部的專員和外界人士。
各大軍團也會趁着這個機會招攬人才,還有的人為了談生意而來,或者隻是單純想來這裡發展一下人脈。
心懷鬼胎的大人們借以慶祝的名義參加畢業晚會,相互攀談進行利益置換,而那些本該是“主角”的畢業生們,則像一群掉在狼群裡的小綿羊,懵懵懂懂地站在自助餐面前埋頭苦吃。
白成淵從一波前來寒暄的人中掙脫出去,沒走幾步又被另一群人圍住。
等到他好不容易口幹舌燥脫離了人群,又看着李家老二被衆星捧月地圍着走來。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白公子!”語氣不可謂不輕佻。
“李副官客氣,既然是以軍人的身份參加晚宴,叫我白少校就好。”白成淵皮笑肉不笑地說。
李家老二本來想先裝模作樣寒暄幾句,不成想白成淵直接下了他的面子,登時臉黑得像鍋底。
“白少校好大的興緻,聽說您用私印從審判所撈了個謀殺上司的哨兵出來。”
白成淵心底冷笑,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哪裡哪裡,李副官不要聽信小人胡言,審判所連證據都拿不出來,想來是我那小隊長做事直白不懂迂回,不小心得罪了别人才對。”
李·小人·二咬牙切齒:“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哨兵要真像您說得那麼無辜,又怎麼會被人給弄到監獄裡?”
白成淵微微搖頭,“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就算再無辜的人,也要提防小人偷偷使絆子,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家老二虛僞的面具被徹底撕開,他陰森森地瞟着白成淵,威脅道:“白少校,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過不去了?”
如果眼刀能殺人,那白成淵早就被對方的眼神殺個幾百來回了。
隻可惜他皮糙肉厚,這招對他的實際傷害為零。
隻見白成淵挑眉一笑,仿若冰雪消融過後的初春,讓周圍的人齊齊吸氣,沉溺于他這一副好皮相裡。
“李副官,世間萬事哪有什麼過不過得去,做人做事無非講究一個問心無愧。”
“令弟的事我聽了心痛不已,但同時也好奇得很,究竟因為什麼,才能叫我那哨所憑空減員了十二人?”
“不知李副官能不能為我指點一二?”
此話一出,便見李家老二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嗤笑一聲,滿不在乎:
“哨兵在前線作戰,減員也是司空見慣。白少校既然堅持如此,那我們便看看究竟誰能笑到最後。”
“拭目以待。”
白成淵欣然應戰,李家已經把話挑明,他自然也沒什麼可畏懼的。
看對方的反應,白成淵确信李家也摻和到這件事裡了。
他向李二點了點頭,随後便轉身走到了會場的另一邊。
場上的其他人自然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不過好在在場的都是人精,不會真叫場面冷下來。氣氛很快就恢複過來,甚至還有愈加攀向頂端的趨勢。
白成淵心累不已,從侍者那拿了一杯紅酒,輕抿了一口。
簡直比他連續指揮作戰九個小時還累。
看着遠處向他走來的人群,白成淵趕緊端着高腳杯躲進了旁邊的陽台。
眺望遠處浮現的燈海,巨大的城市像是聳立于地面的鋼鐵森林。高架橋上的懸浮車疾馳而過,像是在鐵樹枝上飛速遊走的蝰蛇。
作為帝國的首都以及經濟中心,西港夜晚的燈光永不熄滅。
白成淵手腕的終端微微一震,他低頭一看,發現請求通話的是一個陌生号碼。
接起終端,出乎意料聽到了一道有些低沉的男聲。
對面的人似乎有些遲疑,片刻後開口道:
“你好,指揮官。”
白成淵幾乎瞬間就确定了對方的身份:
A-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