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面上白茫茫一片。
甯蘇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在江邊坐着等了一夜,腰酸背痛,雙腿發麻,可一無所獲。盡釣上來些小魚小蝦。
“這個辦法真的能釣上來螃蟹?”
她問的是旁邊兩個被她捆來的衙差。那兩個衙役是負責看守這附近山頭的。她趁夜深露重時把熟睡的二人綁了。甯蘇原本想直接把他們帶回柳府關起來,結果那二人拿了醉蟹讨好她,她便向他們問了釣螃蟹的方法。
結果釣了一晚上也沒有釣上來一隻。
雖說人是綁來的,但那二人衣着整齊,有火烤魚吃,有棚子遮風擋霧。冷不着,餓不着,又是在罕有人際的山裡頭,兩人剛開始還喊一兩嗓子,後來見甯蘇也沒拿他們怎麼樣竟然心大睡過去。甯蘇見那二人睡得太死,揚起手中的細竹竿打在水面上,那聲響猶如一聲驚雷。兩名衙役吓得驚醒過來,慌亂中把頭頂替他們遮露水的蒲草棚子拽了下來。
兩名衙役還沒搞清楚狀況,見到江面上浮着幾條死魚感歎道:“女俠好功夫啊!江底的魚都被你打上來了。”
日光透過江霧透進來,江岸楓葉如火,偶有幾隻白鹭低掠過江面。清泉,鳥鳴,此處如仙境一般。
不過此時甯蘇心裡焦急,無心欣賞風景。她需要幾隻上好的活螃蟹好去早集上與楊浩然碰面。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日,她們要備的這份“大禮”進度卻十分緩慢。
東滄城屬于離家,而東滄城的城防歸懷竹峰管,城中其他事物盡數由城主古惠段掌管。城中設有商會,會中又以柳家,陳家和王家為大。以前城中各行的定價是由商會讨論決定的,當然三大家決定權的份額會大些。但是古惠段上任以後逐漸分裂三大家,并且今年提高了各商戶的稅額使得城中物價飛漲。
古惠段的斂财行徑使得城中百姓和商戶怨言滿天飛。而甯蘇她們要備的“大禮”就是古惠段斂财、欺壓百姓的證據。尋常百姓處于弱勢,即便心有怨氣也少有人敢在萬民書上簽名。于是,對甯蘇她們而言,最為重要的是找到古惠段斂财的賬本和鼓動衆商戶聯名寫狀書。
但古惠段此人既貪财又怕死,鮮少出門,且每次出門身邊總是一堆侍衛跟随。他還雇傭江湖上的高手守在古府周圍,就怕有人上門尋仇。每個進出古府的人也都會被仔仔細細查問,府中的人出門采買也會有人在暗中監視。
楊浩然能混進古府實屬僥幸。那日是古惠段的女兒親自出來挑選奴仆,瞧見楊浩然長得俊俏又識文認字,一眼相中了他便挑了他入府。讓楊浩然一人入府實在是冒險,甯蘇本不願意,但楊浩然向她使了個眼色阻止了她。隻是楊浩然入府後很難聯系上。前天甯蘇托了柳府的關系才打聽到楊浩然今天會出門采買。
進古府找賬本的重任便落在了楊浩然身上。那時程緣緣拉着楊浩然在古府門口上演了一場姐弟情深的戲碼,惹得古小姐熱淚盈眶,把楊浩然賣身的錢擡高了兩倍不止。程緣緣拿着銀子開心地拉着甯蘇去下館子,一邊招呼好酒好菜,一邊勸她:“小流星你放心,古小姐那麼喜歡他,留在古府肯定出不了事。你看他說話做事的樣子,心裡小算盤多得很呐。他有武藝傍身,也跟我學了些下毒的本事,肯定吃不了虧。就算他找不到賬本,隻要把古府裡的門道摸清楚了,我們再把外面的事情解決了,到時候直接沖進去搶呗。”
程緣緣說的“外面的事情”便是指把柳、陳、王三家拉攏到同一戰線,鼓動衆商戶寫狀書。程緣緣是老江湖,之前在東滄城混過一段時間替柳家辦過幾樁生意。由程緣緣出面牽線搭橋,三大家也願意與她們合作,現下甯蘇和程緣緣便住在柳府裡。
甯蘇走神了半天,忽聽得耳邊一聲歡呼。
“女俠女俠,釣到了釣到了!你看你看,這螃蟹多肥啊!這老話說得真沒錯啊,江蟹就是這個時候最肥了。”
另外一個衙役回應道:“還用你說。到時候再整點黃酒,一口蟹肉一口酒,美死了!”
甯蘇好笑道:“你們還閑心想着吃蟹喝酒?就不怕我取了你們的性命?”
一個衙役讪笑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我們哥倆就是嘴比腦子快,您别介意。這螃蟹您要多少,我們就給您釣多少!包您滿意!”
另外一個又回應道:”沒錯沒錯,包您滿意!隻要女俠饒我們哥倆一命,我們做什麼都可以。我們也就是個小老百姓,跟在古大人身邊也就是讨口飯吃。封山是古大人的意思,跟我們真的沒關系。”
甯蘇扯過幾根蒲草綁螃蟹,“誰不是讨口飯吃呢?莊稼漢靠天吃飯,你們靠搜刮百姓吃飯,古惠段靠你們吃飯。”
手邊已經綁好了四五隻螃蟹,甯蘇站起來環顧四周,最後摸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濕木棍。“今天多謝兩位幫我釣螃蟹了。作為回報,我請兩位吃飯吧,而且可以跟你們的朋友一起叙叙舊。”
那兩位衙役以為甯蘇肯放過他們忙起身,還未直起腰,甯蘇掄起木棍直接将二人打暈。
請吃飯是真的,讓他們跟共事多年的朋友叙舊也是真的。不過地方差了點,地點是在柳府後院的柴房裡。甯蘇也不是要他們性命,隻是若放他們回去可能會招來麻煩,把他們關起來,性命無憂,事成之後便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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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柳府别院廂房。
甯蘇手裡捏着楊浩然在早市集上偷偷傳遞的紙條,上面的文字她已經反複看了幾次,終于長舒一口氣,用燭火把紙條燒掉。
“賬本已找到,後天子時可入府。”
門外有柳府的丫鬟敲門,“流星姑娘,熱水已經備好了。您可以沐浴更衣了。”
“多謝。”
甯蘇脫去衣物,整個身子泡在熱水裡,全身的疲憊感在慢慢消散。
這些天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甯蘇和程緣緣為了拉攏三大家奔走,且為了引古惠段出來,把官府駐守城外十幾座山頭的人都綁了。可古惠段就是個縮頭烏龜,這些天一直躲在古府不敢出門。懷竹峰的人倒是收到消息開始查失蹤的衙役,而那日糾纏程緣緣的那名男子就是懷竹峰的大弟子陳懷義。
懷竹峰負責城防且與古惠段共事多年,斂财一事懷竹峰不可能幹幹淨淨。但要是把懷竹峰牽扯進來無疑會給她們增加許多阻力,于是這幾天程緣緣借着關系到懷竹峰那邊打探消息,今天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