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謝經霜被人設計,她們更願意相信謝經霜又在欺負人了。
“你們别聽這個賤婢瞎說,”謝經霜更加生氣,“我拿弓的時候,她故意不松手,就是想要演一出苦肉計,現在好拿到你們面前來現。”
芳洲心中忿忿,謝經霜表面上口無遮攔,可是說到自己搶弓時就很注意用詞,變成了拿弓,真是太會裝了。
沒人應和謝經霜,隻是沉默着,或多或少地向謝經霜投來譴責的目光。
謝經霜氣得要發瘋,隻覺自己孤立無援,被人針對了。
便是在這時,謝燕拾從人群中走出來,為她說話:“霜表姐剛強倔強,卻不會毫無緣由地惹事生非,崔夫人還是她的表嫂,霜表姐為什麼無緣無故地隻抓着她不放,這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繼續道:“我想,雖然嫂嫂受了傷,但那都是意外,并非霜表姐所願。我們不能因為有人受了傷就認為那人是對的,将過錯都推到霜表姐身上。”
“沒錯!”謝經霜說,“我不會像一些做作的女子故意弄傷自己,讓自己沒理也變成有理。”
崔韻時哪有那麼巧就被弓弦劃傷了手,根本是故意陷害她。
謝經霜轉向崔韻時:“你若真是問心無愧,為何不與我辯個明白,為自己據理力争。”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裝柔弱裝可憐很有意思嗎?”
崔韻時沉下臉,看着謝燕拾和謝經霜。
這兩人一個不懷好意,一個覺得全天下的道理都是她的。
“我若說,我是被你劃傷了手,你便要說我是故意為之;我若說是你非要找我的茬,小題大做,無事生非,你便要瘋得更厲害了。”
她上前一步,低頭看着比她矮一頭的謝經霜。
“你隻是想要所有人都認同是我居心叵測,那我有什麼可說的。”
衆人都有些吃驚。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幾乎是把遮羞布都扯下來了。
但謝經霜都欺負到人家臉上去了,難道還要崔韻時求着謝經霜息事甯人嗎。
她畢竟是謝經霜表嫂,算是她的長輩,不像一些小門小戶的小姐夫人,隻能任謝經霜百般為難。
有人勸和:“一切都是誤會,你們倆是多親的親戚,何必為這事鬧開呢?”
謝經霜卻被崔韻時那句話激怒,跳起來就要抽崔韻時巴掌。
所有人大吃一驚,表妹打表嫂,這真是聞所未聞。
她那一巴掌終究還是沒有落到崔韻時臉上,有人抓住了謝經霜的手腕。
謝經霜正在氣頭上,回頭就要罵這個膽敢阻攔她的人。
她滿臉狠厲之色,卻在看清身後這人的臉時,瞬間像被大雨澆透的火苗一樣,連一點火氣都冒不起來,活像見了命裡的克星。
可是克星既不兇神惡煞,也不咄咄逼人,他很和氣地先松開手,再對謝經霜道:“把手放下。”
語氣不像是在命令和指責,倒像是看見家中孩子不知輕重拿了把刀玩耍,怕話說重了反倒吓着孩子,紮傷自己。
這一句話就讓謝經霜高高擡起不肯放下的手,順從而服帖地放在身側,乖得不像話。
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三言兩語就能管束好這些最難管教的孩子。
福康郡主心裡卻一驚,女兒要打外甥新婚妻子巴掌,還被外甥撞見了。
她擔心外甥會庇護自己妻子,而讓謝經霜面上無光,一邊小聲地罵謝經霜糊塗,一邊拉着她離開,都顧不上先前的争執了。
福康郡主母女等人離開得非常快,生怕被謝流忱叫住。
崔韻時看看她們的背影,正要對謝流忱再解釋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謝流忱卻阻止了她:“你們剛開始争執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
他詢問她的意思:“你需要我去找謝經霜嗎?”
這是要替她說個公道嗎?
“好,”崔韻時沒有一刻停頓,馬上順竿爬,“多謝夫君。”
謝流忱笑了一下。
崔韻時看見謝流忱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一個明确的友善的信号。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謝流忱轉身要走,謝燕拾卻越過人群拉住他的衣袖:“長兄,别去,霜表姐被人欺負,已經很可憐了。”
她說完這話,看向了崔韻時,欲說還休。
崔韻時心想,此時明智的選擇就是不搭話,就讓謝燕拾這麼看着她,看到謝燕拾自己撐不住,繼續往下說,越說越多,越多越錯為止。
謝燕拾意蘊深刻的眼神已經很明顯了,崔韻時還是不說話,隻直勾勾和她對視。
最後謝燕拾沒有辦法,硬生生把一口氣歎得轉了十個彎:“嫂嫂,我都看見了,明明是你……”
她說到這裡就停住,不再往下說。
崔韻時心裡冷笑一下,還是不搭話,要看她能編出什麼瞎話來。
這時,謝燕拾款款對她行了個禮:“嫂嫂,為了你的顔面,我不會将這些都公之于衆,我隻告訴長兄一人,由他定論,還霜表姐一個公道。”
崔韻時:“你是沒什麼可公之于衆的,因為我什麼都沒做,你說這些話,不是你眼睛出問題了,就是你心眼出問題了。”
謝燕拾咬了咬牙,差點維持不住她天真純善的做派,她抿着嘴唇對謝流忱道:“長兄,我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和你說明真相。”
衆人好奇地看着這對兄妹進了一間沒人的屋子,呆了不多時便出來了。
有人迫不及待地問:“到底怎麼一回事,謝公子弄清了嗎?”
“這是在下的家事,多謝諸位關心,到此為止吧。”
謝流忱什麼都沒交代,然而謝燕拾一臉真相大白,心情舒暢的模樣,還用“終于有人不會被你蒙蔽”的古怪眼神看着崔韻時。
所有人心裡都不約而同地有了一個猜測,原來真是崔韻時搞出這一連串的事,隻是謝流忱維護妻子的顔面,沒有将事實公開。
看來謝經霜這次真是被人設計了。
落在崔韻時身上的目光一時全都意味深長。
謝燕拾用一種規勸的語氣道:“大嫂,知錯便改善莫大焉,你該為你的所作所為,向霜表姐道歉。”
崔韻時猛然轉過身,和謝燕拾面對面,逼視着她。
崔韻時那時還很年輕,才十七歲,年輕得還敢不服,也敢不甘心。
她穿過人群,擋住謝燕拾的去路,問:“你既然說你都看見了,那我問你,是我推了謝經霜,還是謝經霜推了我?”
“是你推了謝經霜。”
“她搶了我的弓,我推她又如何,你要把我怎麼樣?”
謝燕拾眼睛一亮,像是抓到老鼠尾巴的貓一樣興奮:“大嫂,霜表姐隻是同你玩鬧,你怎能這樣小心眼,還推搡一個姑娘。”
崔韻時:“我沒有推她,那都是我騙你的,你不是說你都看到了嗎,你怎麼不知道我在騙你,你應得可真快啊。”
“你胡說,你明明推了霜表姐!我就是看到了!”
“讓人去看謝經霜衣裳上有沒有我的血迹便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推謝經霜,”崔韻時擡起一直在冒血的手給衆人看,“到時候我們再說你所謂的“都看見了”到底有幾分可信?”
謝經霜今日一身白衣,如果她身上有血迹,馬上就會被注意到,可是沒有一個人有此印象。
這說明崔韻時所言非虛,那說謊的就是謝燕拾了。
謝燕拾嘴唇緊抿,還是忍不住顫抖。
她說:“我也許看錯了一兩眼。”
“根本沒發生的動作都能被你憑空想出來,那你還能無中生有地看見什麼?”
“……”
謝燕拾被她逼得啞口無言。
“看得不清不楚,還敢言之鑿鑿,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沒有人教過你,口舌利劍,輕易便可傷人嗎,更何況你還存着挑撥害人之心,當真是欠缺教養。”
“我……”謝燕拾想要辯解卻無話可說。
“燕拾。”
謝流忱的聲音響起,仍是不慌不忙,卻成功地止住謝燕拾的話頭,避免她露出更多馬腳。
“崔韻時,到此為止吧。”
謝流忱連名帶姓地叫她,好像和方才那個答應要給她讨個公道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他一雙透澈的眼睛落在崔韻時身上,沒有什麼情緒,直到轉到謝燕拾身上,才像解凍的湖水一樣融化,流露出幾分關切。
“我相信二妹妹,她是個很好的孩子,雖則在外人看來,是驕縱了一些,可她從沒做過什麼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