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廣再未向周康提及進城，卻也未退，數千明士兵退至汴京城外五十裡處安營紮寨，意味未明，一時二者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周康卻未被這表面的平靜所麻痹，是夜，臨風登上城樓，瞭望不遠處的燃着星星點點火光的楚廣駐紮的營地沉思許久後，方向着身邊的周覓嗪道，“嗪兒，該準備的都得準備好”

周覓嗪會意，眼眯成縫，莫名竟有些興奮，“知道了，父王，孩兒會将一切都安排好”

周康拍着他的肩道，“你的能力為父知道，有你指揮作戰，再加上人數優勢，為父很放心”

“父王，那楚廣麾下可不止這數千人，戰事膠着，難保他不會調派人手”

周康對此似乎卻并不擔心，負手道，“邊疆是有十萬将士不假，可他楚廣沒有皇上的手谕也沒有虎符，這數萬的士兵豈是他說調就能調的”

“而如今，宮裡我們有禦林軍，太尉手下駐京的一萬名士兵也都聽我們調遣，再加上你我此番帶來的駐紮在汴京城外不遠的那數萬人馬，奉還投誠帶來的那七千人，這些加起來比楚廣多出了數倍，隻要我兒不輕敵，這戰事咱們萬萬沒有言敗之理”

“父王似乎忘了安重跟王崇敏手上還有三千名禁軍，還有巡防營也都在他們手裡聽從他們的調遣呢”

說到這事，周康便氣不打一處來，這些時日他也曾幾次三番借故想要逼迫安重與王崇敏二人将這批人馬交出來，威逼利誘之下都未能撼動這兩位老狐狸，隻會一味地借故推遲延誤……

原來竟是一門心思地在等着今日……

“螳臂擋車！”周康拂袖，“他們手上那點子人馬還能翻得出什麼風浪來不成?！”

“嗪兒，事情已到了今日這步田地，不成功便成仁，你我已沒有了退路！”

“孩兒明白，孩兒定當竭盡全力，幫父王達成所願！”

“父王所願便是有朝一日能與你一起攀上那座高峰，與你一起坐在那張椅子上俯視天下”寒風吹得周康身上的暗金色蟒袍獵獵作響，大有淩雲之勢。

周覓嗪望着面前志向高遠的周康良久，方拱手垂眸，“父王所願，便是孩兒所願”

那一晚之後，原本雖暗流湧動，但表面一片祥和的汴京城裡似被撕開一層薄紗一般，被掩蓋住的不安分的躁動從那弱不禁風的薄紗中蜂擁而出，風雲再起，居住在城裡城外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人人自危，風聲鶴唳。

有生計者日日提着腦袋在外奔波勞苦，無生計者唯有勒緊了褲腰帶一家人緊巴巴地過着日子。

這夜，一支支暗箭和着寒風“唰唰”射出，城牆上瞭望的幾人應聲而倒，趁着這空檔，幾把鐵索勾上牆檐，數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延着索繩翻身上了城樓，從後一一解決掉城門上看守的士兵之後，步步向下正要秘密大開城門之際，一位巡邏的守軍發現不對勁，放出煙霧來這才警鈴大作，原有防備的士兵反應過來，蜂擁而上死死地按住正欲開門的黑衣人。

接到消息之後的周覓嗪急匆匆趕來，揭開那幾名黑衣人的面罩，模樣雖陌生得很，隻是從那黝黑粗糙的肌膚，以及堅毅的眼神之中萦繞的那股殺氣，不用審訊，周覓嗪便已猜出，這批人隻怕跟守在城外虎視眈眈的楚廣有脫不開的關系。

除了他，還能有人如此這般想進這個城門呢?

這些時日他們隻防着安重與王崇敏這兩個内鬼，未想到倒是楚廣這個外賊最先下手。

“世子，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周覓嗪掃了一眼雖被看押跪在地上可後背脊梁依舊挺得筆直的黑衣人，冷笑道，“先打一頓，再吊在城牆上，不準給吃喝，就看他們背後的主子有沒有膽子敢出面領他們這條小命！”

若不出面，楚廣自能将自己撇得幹淨，可如此一來必定惹得他麾下為他賣命的将士寒心，可若一出面，他們便能抓到這事大作文章，此時他們占着人數優勢，若能以此讨伐，速戰速決，活抓楚廣，再動手腳将這叛亂的名頭向安重身上一潑，局勢大定，倒也爽快，總比如今在這遮遮掩掩的，不上不下的強！

如此，第二日一早，城牆上便多了數十位被扒光衣服的男子，那等奇怪而又旖旎的光景令得平民百姓路過之時都不禁為之駐足……也有聰明機警者發現了不對勁，早早收起自己的買賣逃也似地閉門回家去了……

而在戰場上享有赫赫威名的楚廣絕不是畏手畏腳一族，不肖半柱香便驅馬來到城下，挽弓一射，再有人在城牆下騎馬接着。

城牆上的士兵見他們如此便要将昨夜他們辛辛苦苦擒來的人給放了，出聲正要阻攔之時，卻被周覓嗪叫住。

周覓嗪冷眼瞧着楚廣将那些人劫走，楚廣走前還神色倨傲地向他略一拱手，随後眼都未瞟，轉身驅馬向後而去。

周覓嗪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絲毫不見羞惱，反而眼眉含笑。

“将這事禀報給父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