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羅峰跪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闆前,略有局促地打量着富麗堂皇的四周,衣衫褴褛的自己與這周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坐在不遠處身着華服,珠光寶氣的二人,此時此刻,那一男一女更是恍若天上的玉帝聖母一般掌握着他的生殺大權……
周朝粗粗掃過那用血一筆一劃寫得歪歪扭扭的狀紙一眼,眉頭微蹙,“這上面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并無物證相佐,又怎能以此就定一位正二品将軍的罪呢?”
羅峰跪地叩首,“皇上,小民乃是這起案子中的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小民的證詞對此案有關鍵性的作用,況且小民之前乃是衙門當差的捕快,深知衙門辦案的流程與盲區,因而在小民傷勢養好之後,小民第一時間再次返回案發現場,經過小民一番勘察回憶之後,終于在院中的一處廢石堆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殘缺的劍柄,這是那夥歹徒與我爹搏鬥之時,我爹拼力反抗,所遺留下來的……”
羅峰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布包打開,露出上面還沾有凝固血漬的殘缺劍柄,他将之雙手舉過頭頂,呈給周朝。
周朝從内侍手裡接過,掩鼻打量着這枚還散發着濃烈血腥味的物證,暗紅色的血迹掩蓋着上面留下的一個寫得歪七扭八,經過仔細辨認方才勉強拼湊出的一個刀刻的“黃”字。
粘稠難看的暗紅色的血液浸透着這個“黃”字的一筆一劃。
看之令人有些觸目驚心。
周朝将這劍柄放在案桌之上,“就憑這也不能證明就是安将軍做的,這上面可沒刻有安将軍的标記”
“況且,據朕所知,你所說的二月五日那天,安将軍卻不在汴京,而是去雁州剿匪,他都不在汴京怎麼殺人呢?”
一番話下來,羅峰無從應對,一時有些詞窮……心下不禁也泛起了嘀咕……
難道真是自己誤會了?
那那刻着“安”字的玉牌所指其實是另有其人?
“皇上,不如給臣妾看看?”
“愛妃,這劍柄一股子血腥味,難聞得很,别髒了你的手……”
聞言,跪在地上的羅峰眸光一凝,神色有些異樣。
白容清不在意地從桌上拿起劍柄,放在眼前一陣打量,“臣妾見這劍柄怎麼那麼眼熟……”
“愛妃認得?”
“臣妾這幾年輾轉于各地,幸得安将軍仗義收留,在他府中曾待過好長一段時日,這劍柄曾在他府裡的一位将軍手裡看見過……”
“那将軍名喚侖進忠,相熟的人都叫他侖黃頭,說起來皇上也見過他,就是那日招待安将軍的宴席上率先出列與安将軍現如今的夫人洛黛比武的那名男子……”
“是他……”對那日宴席之上精彩的打鬥畫面,周朝也是印象深刻……
“這劍便是安将軍賜給他的,他一直視若珍寶,帶在身邊作為自己的配劍,這劍柄上的黃字便是安将軍身邊一位小厮用刀偷偷一筆一劃刻的,因侖進忠不喜歡别人叫他這個名字,滿軍營裡追着他好一頓打,但因這劍是安一緩賜的他又舍不得扔,便也一直留在了身邊……”
羅峰一驚,“敢問賢妃娘娘,那位侖将軍可是身有八尺?體型健碩?”
“沒錯,你怎麼知道?”
“啟禀皇上娘娘,那日小民所見的行兇的兇徒就是那般模樣……二月五日那晚安一緩雖人在雁州,可汴京城裡有對他衷心耿耿的手下替他賣命,幹淨壞事……”
周朝面色凝重,慣于粉飾太平的她還不習慣于将此事鬧大,便道,“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朕都清楚了,你且回去,若有需要朕再派人去找你”
羅峰還要再說,卻已被侍衛攔下,送了出去。
待羅峰一走,周覓歡見周朝低頭沉默不語隻不住地把玩着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她眸光微凝,知道周朝如今心中所想,便撫着周朝的肩溫聲道,“臣妾覺得這件兇案如今經由這羅峰衆目睽睽之下禦前攔轎這麼一鬧,在汴京城裡必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皇上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行不通了……”
“那依愛妃所言應當如何?”
“此事還得派人去安府将這位侖将軍請來才能得下論斷,若真是他所為,皇上大可權柄下移,将此事交給王禦史與康王爺共同審理,王禦史素來與安丞相不對付,能給他使絆子之事他辦起來定當盡心盡力,皇上到時隻需坐山觀虎鬥”
周朝聞言驚愕不已,這朝堂之事還能這麼玩?
他頓感自己這幾十年的皇帝渾渾噩噩地都白做了……
隻是……
“安丞相跟王禦史對朕有恩,若無他們,朕何等何能能坐上皇帝的寶座?錦衣玉食這麼多年,還有幸納了一位這麼聰明美麗又為自己着想的愛妃……”
說着,他滿含情意地将白容清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