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聽此倒不似先前那般排斥了,猶豫片刻後,才将這枚散銀收進袖子裡……
冬日将至,她的确很需要這筆錢來熬過這個冬天……
做了決定之後,那婦人不禁心中一松,白淨的臉上露出一個淡然的笑來,神色柔和,“我既收了你們的錢自然該送佛送到西……不如就有我帶你們前去張叔家吧”
說話間她将手裡裝着青豆的簸箕放在坐着的凳子上,雙手随意在身前蹭了蹭後,熱情地走出門來,以不容抗拒地姿态領着招弟一行向前走去……
去老張家的路上,那農婦好奇地打量過安一緩一行人,見他們氣度不凡,舉止正派,有些好奇地向招弟問道,“瞧你們倒不像是本地人士,來這做什麼?”
招弟走在最前,看着前面跑得正歡的小女孩與那隻小黃狗眸光柔和,嘴角上揚,微微帶笑……
他對這婦人雖無戒心,可安一緩在這,自有他的打算,因而他隻是瞥向安一緩,不敢擅自搭話……
婦人見他望向安一緩,便知他的為難之處,也不強求,隻是幽幽注視着前方,一歎,自言自語一般喃喃着“說起來前些日子也是有兩位眼生的人進村來找張大爺……”
她家住在村中十字路口,屬于要塞,進村者必過這裡,而她身體不好,相公體恤,不得下地幹活,因而十天倒有八天是在家的,因而一年到頭時常有些認不得路的外鄉人前來詢問……
“張大爺都九十歲了,這輩子村都沒出過幾次,近些時日倒不知怎的那麼多陌生人前來找他……”
安一緩眉心一動,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他出聲問道,“你可知那幾人找他何事?”
經由方才一事,婦人看出這群人裡安一緩乃是做主話事之人,見他雖須發覆面,其貌不揚,可一雙星眸銳利似電,令人望而生畏……
“說了什麼我确實不知……但那二人鬼鬼祟祟,其中一人一見面那雙眼睛便不停在囡囡的身上來回打量,看上去卻算不得什麼好人……”
說話間,一行人卻已來到一座農戶前,這家農戶與婦人家一般是由泥石砌堆而成,隻是似時代更加久遠,沒有籬笆圍成的小院,那幾堵土牆外面的泥巴也已剝落,露出裡面的碎石泥沙來,隐隐有傾頹之勢,故而牆外還架了幾根粗壯的木棍頂着已然歪了的土牆……
此時門戶打開,屋頂高高豎起的煙囪裡不斷向外冒出的陣陣灰煙都在顯示着家裡有人。
“張大爺……”農婦大聲向屋裡喚道。
不多時,一個身影顫顫巍巍地拄着拐杖從屋裡走出,眯着眼盯了半饷方才看清門外的張嬸,笑着咧開一張無牙的癟嘴,“小芳啊,怎麼是你?今天有空來看我呀?”
那婦人笑笑,指着後面的安一緩幾人道,“倒不是我非要打擾您休息,是這幾位貴人不遠千裡而來有事找你”
“諸位大人,這位便是你們要找的張大爺,他在我們村裡年紀最大,若要問什麼舊事,問他準沒錯”
安一緩應了一聲後,并未再有後話,氣氛一時倒有些尴尬……
那婦人有所察覺,一拍腦子道,“你瞧瞧我,家裡那豆子還未拿出來曬呢,不如你們在這先聊,我就先走了……”
待那婦人離去後,安一緩方才上前向張大爺見禮,“小輩們此番前來是有事請教,還望老人家不吝賜教”
見他衣着不凡,态度卻如此恭謹,張大爺不禁好感倍增,原本不打算請他們進屋,大咧咧地将整個門都擋住的他也随之側身,留出一條通道,“不如進來坐坐,喝杯熱茶吧?”
安一緩一瞧天上的日頭還早,揚眸笑道,“那就叨擾了”
一行人進屋落定之後,趁着張大爺端茶倒水招待他們的功夫,安一緩開始打量起這件不大的小屋。
屋裡古拙質樸, 而鋤頭瓦罐那些雜物便随意堆在牆角,如他們面前的這張搖搖晃晃将欲倒的桌子一般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隻牆角處擺了一張木床,中間擺了一張木桌,再無其他家具,就連凳子也都隻有一張……所以現在屋子裡除了安一緩,其他的人都是垂首戰在一旁,并無位置可坐……
本就不大的屋子裡再擠進這麼五六位站着的大漢後顯得更加狹窄了……
顯然,張大爺也發現了這略顯尴尬的一幕……
“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個,屋子也不大,所以也就備了一張凳子……倒委屈各位貴人站着了……”
“無妨的,我們此番來得突然,倒是給老人家你添麻煩了,實在不用費心招待”
“那怎麼成!”張大爺呵呵笑道,“遠來是客,隻是我這裡卻沒有什麼好東西,還望各位莫嫌棄……”
在招弟的幫助下,那張木桌上擺上了滿滿當當的杯子,大小不一,顯然是臨時拼湊的,就連舀水的瓢都湊了上來……
但隻有其中四個茶杯以及茶壺引起了安一緩的注意……